第456章 心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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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後來,嘉妃和榮妃是與順妃一並出的承乾宮。
    她們遠遠看見寶玲攙扶著順妃。
    宮門外明明停著暖轎,順妃卻執意不肯乘,非要拖著病腿朝鳳鸞宮走去,急得寶玲直哭。
    嘉妃遠遠看著順妃蹣跚的背影,不由得蹙緊了眉頭,語氣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貴妃娘娘今日當真是一句都沒說錯她。這般低賤的出身,得了多少人的善意才能在妃位上忝居這麽些年。到底是不知足!還不知心裏盤算著要如何再往上爬一爬呢!”
    榮妃歎了口氣,道:“她一貫性子獨,與咱們也不怎麽親近。做錯了事,認罰也是應當的。”
    轉而看向嘉妃,不覺感慨,“隻是我聽你私下裏也要喚瑾兒一聲‘貴妃’,到底是生分了。”
    嘉妃聞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破了道:
    “什麽生分不生分的?順妃從前不也一口一個‘瑾妹妹’叫得比誰都親熱?可如今呢?貴妃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就能丟了這些虛情假意的套子。這宮裏頭,位份高低便定了尊卑,定了親疏遠近。”
    她看向榮妃,無奈一笑,“我終究是與你不同的。貴妃從前到底是你宮裏的人,也一向與你親近。至於我?你可是忘了她剛入宮那會兒,我是怎麽對她的?
    那時我懷著身孕,心高氣傲眼高於頂,把誰都不往眼裏放。柳嫣然那賤人一入宮就奪了我封妃的指望,我滿心怨氣無處發泄,就一味拿著她宮裏的下人出氣......”
    嘉妃的聲音低了下去,感慨地搖頭道:
    “誰能想到呢?當年那個在我眼裏如同螻蟻的小小宮女,竟也能得了今日這般榮光,成了執掌六宮的貴妃?
    有著順妃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我日後還不得夾起尾巴來做人?若不然,哪日貴妃娘娘忽然想起來我從前對她做下的那些事,你思量著往後可還能有我的好果子吃?”
    榮妃搖頭,否了道:“你多心了。瑾兒不是那樣的人。”
    “是不是的,如今誰又能說得準呢?”
    嘉妃抬起頭,望著不見盡頭的朱紅宮牆,喟歎道:
    “人在這紅牆綠瓦裏熬得久了,誰還能原原本本似著從前的模樣?宮中時日還長著呢,咱們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要說貴妃,那更是過了今年才不過二十。
    皇上也正值盛年,咱們且還得有數十年的漫長歲月要在這深宮裏熬著。緊著自己的日子過好,走一步算一步,莫要行差踏錯,才是正經。”
    後來的三日,織香每日都會依時前往鳳鸞宮,靜靜地立在不遠處看著順妃受罰。
    隻等她跪足了兩個時辰,才會回承乾宮向南瑾複命。
    而沈晏辭也是從頭到尾都未曾過問過南瑾對順妃的懲處。
    大抵是知曉了順妃的所作所為,也對她徹底失望,懶得再理會了。
    因著南瑾雷厲風行地處置了順妃,後妃們每日來承乾宮請安時,氣氛都變得格外拘謹。
    榮妃和嘉妃尚能維持幾分從容,但那些位份低些的貴人、常在,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行禮問安時站得筆直,眼神低垂,處處都透著小心翼翼的畏懼。
    這日織香從鳳鸞宮複命回來,鬱鬱板著一張臉,帶著幾分不忿對歪在貴妃榻上看書的南瑾道:
    “娘娘,奴婢回來路過禦花園時,無意中聽見葵貴人和宋常在私下議論著......”
    她頓了頓,聲音裏壓著怒氣:“她們說您一朝得勢山雀變了鳳凰,盡學著從前貞貴妃那些狠戾手段,是不肯給她們這些低位嬪妃好日子過了。”
    南瑾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書卷上,聞言不過一笑,“還說什麽了?”
    織香憤憤道:“還說如今後宮由您掌權,規矩森嚴,處處壓抑,一點都比不上從前皇後娘娘主理六宮時的寬和仁厚。總歸字裏行間都是抱怨和不滿,可娘娘您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急著為南瑾辯白,“要不是您體恤,特意擴了承乾宮外的涼亭,讓她們請安時有個遮陽擋雨的地方,她們日日都得在日頭底下曬著!
    您自封了貴妃後,流水的賞賜給下去,落了她們誰了?除了順妃自己犯了錯該罰,您從未為難過任何一個人。奴婢聽她們所言荒誕得很,實在氣不過!”
    說著向南瑾福了福身,進言道:“奴婢以為,她們著分明就是嫉妒娘娘您得了聖寵,心裏不忿才會這般怨懟。如此私下非議主位已是丟了分寸,您到底也得拿出點威壓來,給她們點顏色瞧瞧。”
    “嘴長在她們身上,她們願意怎麽說便由著她們去。我與她們計較什麽?”南瑾渾不在意,眼皮也不抬一下,“我隻在乎我在乎的人。至於旁人......我懶得搭理,也無需在意。”
    正說著話,殿外忽而傳來陣陣叩門聲。
    織香奇道:“這大晌午的會是誰來?”
    她轉身去開門,見來的卻是敬事房總管王安這麽個稀客。
    王安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規規矩矩地向南瑾行了大禮:“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
    南瑾坐直了身子,示意織香給他看座、上茶,“王公公今兒倒是得空。”
    王安連忙欠身,脅肩諂笑道:“貴妃娘娘折煞奴才了。原是不敢叨擾,實在是不得已才來求娘娘體恤。”
    說著從袖中捧出一本裝幀精美的名冊,恭敬地奉到南瑾麵前。
    南瑾並未伸手去接,隻閑閑撫弄著手腕上那串八寶琉璃手串,眼皮微抬,“什麽呀?”
    王安臉上顯出幾分愁苦,歎氣道:“回娘娘,是後妃的名冊。”
    他覷著南瑾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解釋,“貴妃娘娘,皇上已經許久都未曾翻過後妃的牌子了。這後妃名冊裏,有許多入宮多年的小主,都還未曾侍寢過。奴才實在沒法子,隻能鬥膽來求娘娘,您得瞧著安排一下,奴才這才好新製了綠頭牌,送到皇上跟前去。”
    南瑾神色不動,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安排後妃侍寢一向是你們敬事房的活計。本宮雖協理六宮,也不好越俎代庖,指手畫腳。你隻管挑著懂事的往皇上跟前送就是了,至於皇上翻不翻的那都是聖意,本宮如何左右?”
    王安苦著張臉道:“奴才要是有法子哪裏還敢來勞煩您?皇上從前就極少有翻牌子的時候,自去年南巡回來,更是一次牌子都沒有翻過!
    奴才夜夜去朝陽宮外候著遞牌子,原先皇上還肯見。可自打皇後娘娘崩逝後,過了喪期奴才再去,便隻剩下李公公一味攔著奴才是連皇上的麵兒都見不著啊!”
    他見南瑾不語,作勢抬手擦了把根本不存在的汗,裝著哭腔道:
    “皇上不翻牌子,內務府就要問責奴才辦事不力。打掌心、杖臀,那都是小事,奴才皮糙肉厚挨得起。可這皇嗣繁衍可是事關國祚社稷的大事!
    從前皇上不肯翻牌子,都是皇後娘娘親自擇選些溫順知禮的新人,好說歹說勸著皇上。
    如今皇後娘娘不在,貴妃娘娘您協理六宮,這擔子奴才實在扛不動,隻能厚著臉皮來求您......”
    原是如此嗎?
    南瑾的心頭不覺泛起些酸澀。
    這些事知笙原先從未跟她提及過。
    原來作為皇後,不僅要統領六宮,更要親自挑選了女子,送到自己丈夫的床榻上去。
    而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入了宮門,便如同這冊子上一個個冰冷的名字,她們的榮辱生死,全然由不得自己,原不過是任人挑選的“玩意兒”罷了。
    南瑾垂眸想了一會兒,終於伸手接過了名冊。
    她翻開冊頁,燦金的護甲在紙頁上隨意劃過,依序點了七八個未侍寢過的嬪妃,道:
    “就這些吧。你且先製了綠頭牌,本宮得空會去與皇上提一提。”
    王安這才笑了,“是,是!奴才多謝貴妃娘娘體恤!”
    他捧回名冊正要告退。
    忽聽殿門外傳來順喜的呼聲,
    “這......大公主?您這是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