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知恩重義

字數:4208   加入書籤

A+A-


    “這傻小子!咋又回來啦?!”劉貴心頭又是冰涼又是火燒火燎的急。
    “別回頭!快跑!”
    陳冬河的怒吼聲如同炸雷,隔著老遠從高樹枝椏間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話音未落,陳冬河手腳並用,借著樹幹的掩護,敏捷異常地向上攀爬,尋找更穩固能出力的射擊點。
    他的動作快得驚人。
    噗嗤!
    棕熊那如同小山包般拱起的右臀上方,猛地爆開一小團血花。
    陳冬河這跨越近千米的一槍,力道已然衰減太多,彈頭如同強弩之末,隻在棕熊厚實的毛皮脂肪層上,撕開了一道不算深的溝壑。
    但那尖銳的刺痛,如同滾燙的針,狠狠紮進了棕熊本就熊熊燃燒的怒火。
    嗷吼!!!
    棕熊爆發出的咆哮,比之前更加淒厲可怖。
    狂奔的腳步硬生生刹住,巨大的頭顱猛地回旋,那張血汙橫流、猙獰如同惡鬼的麵孔,死死盯向了千米外山梁上那棵樹上渺小的身影。
    這新的,更直接的痛楚源頭,仿佛壓過了對眼前這個可恨獵人的仇怨。
    這頭被殺戮蒙蔽理智的凶獸,幾乎沒有絲毫停頓,龐大的身軀在雪地裏硬生生扭轉方向。
    如同一輛開足馬力失控撞來的死亡戰車,舍棄了幾乎觸手可及的獵物,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直撲陳冬河藏身的那棵大樹。
    雪塵如煙騰起,大地在顫抖!
    那點距離對它龐大的步伐而言,轉瞬即至。
    這一切都在陳冬河的預料之中。
    棕熊轉向的瞬間,他已將早已備好的粗麻繩,三兩下緊緊纏在自己腰和粗壯的樹幹之間,牢牢固定,確保上膛射擊時身體的穩定性。
    剛係死繩結,沉重如同鼓點般的奔跑聲,裹挾著腥臭的風,已如雷鳴般衝到樹下。
    巨熊人立而起,接近三米的恐怖高度,讓它那張恐怖的血盆大口,幾乎要舔舐到陳冬河藏身的樹枝。
    僅存的獨眼燃著地獄般的怒火,兩隻覆滿老繭,足以捏碎頭骨的車輪巨掌,帶著拍碎山石的惡風,狠狠掄在樹幹上。
    哢嚓!
    砰!
    厚厚的樹皮瞬間崩裂四濺。
    兩人合抱的山毛櫸巨樹,竟被這非人的力量撼動,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猛烈搖晃起來。
    積在樹冠上的厚重積雪如同崩塌的小山,“嘩啦啦”傾瀉而下,劈頭蓋臉砸了棕熊一身。
    巨樹根基極深,並未折斷,但這毀天滅地的衝擊力足以讓任何樹上的生物魂飛魄散。
    一擊未能拍碎這該死的擋路樹,棕熊凶性更熾。
    粗壯的熊掌如同鋼鉤,深深嵌入樹皮縫隙,竟開始笨拙而又迅猛地向上攀爬。
    喉嚨裏低沉的咆哮和那令人作嘔的腥風直衝樹梢而來,死亡的氣息撲麵而至!
    千鈞一發!
    樹上的陳冬河,眼中寒芒如刃爆發。
    手中那杆老舊水連珠仿佛化為他手臂的自然延伸,根本沒時間細致瞄準。
    抬槍,鎖定那張血盆大口上方那顆唯一的目標——渾濁流血的左眼。
    屏氣!擊發!
    砰!
    致命的危機感,讓向上攀爬的棕熊在間不容發之際猛地一甩頭。
    子彈如同鬼魅,擦著它左邊顴骨呼嘯而過。
    噗!
    一大塊連皮帶肉被掀飛。
    本就受傷累累的半拉耳朵徹底被子彈撕扯開,幾乎要掉下來。
    嗷——
    痛入骨髓,棕熊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攀爬的動作戛然而止。
    山丘般的身軀從幾米高處滑脫,轟然砸落雪地,濺起大片雪泥。
    它捂著那隻幾乎被撕爛的血肉模糊的左耳臉頰,在雪地裏瘋狂打滾、甩頭。
    鮮血染紅了白雪,抬頭用看向樹上陳冬河的目光,怨毒如同萬載寒冰,卻又夾雜著一絲原始的,難以言喻的忌憚——
    樹上那家夥,太危險!
    這電光石火間的死裏逃生,讓一旁剛喘了口氣的劉貴看得心膽俱裂。
    剛湧起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立刻被這更凶險的一幕,驚得魂飛魄散。
    看見巨熊撲向大樹,又見陳冬河那神乎其技的一槍,幾乎打瞎熊眼將其逼退,一股滾燙的血性猛地頂上了劉貴心口。
    隊伍裏錘煉出來的那份鐵血情義,刻在骨子裏的道義責任,讓他瞬間忘卻了自身危險。
    “冬河!”
    劉貴幾乎是嘶吼著,把心一橫,拖著自己兩條還在發軟顫抖的腿,像醉酒似的,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地朝著陳冬河那棵大樹方向返身跑了回來。
    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過去!過去!哪怕拚了命也得搭把手,不能看著救命恩人,獨自硬抗這頭雪原凶獸!
    樹上的陳冬河剛拉栓退殼,正從子彈帶裏摸新彈壓入槍膛,眼角餘光瞥見劉貴這不要命地往回衝,一股邪火直衝腦門,氣得險些當場背過氣去。
    千難萬險,好不容易才拿命引開凶神,這家夥怎麽還主動送上門來了?!
    “別給我拖後腿!快跑!!!”
    陳冬河的怒吼裏,是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氣急敗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老漢怎麽強得像頭驢!
    這時候回頭,純粹是催命符!
    這驚雷般的吼聲,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棕熊雖然捂著臉慘嚎打滾,聽覺卻絲毫未損。
    陳冬河的叫喊,如同點燃炸藥桶的火星,瞬間引爆了它被水連珠強壓下去的狂暴凶性。
    那個用鐵砂糊它臉的可恨獵人,這仇它一直刻在骨頭上。
    棕熊猛地甩開捂臉的巨掌,那張被鮮血浸泡,恐怖如同惡鬼的臉上,血紅的獨眼帶著比先前更加歇斯底裏的瘋狂,死死盯住了正衝過來的劉貴。
    所有的痛苦、仇恨,瞬間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
    它毫不猶豫放棄了樹上的危險目標,巨大的頭顱凶悍一轉,四足發力,地動山搖,裹挾著令人窒息的腥風,朝著劉貴以更加決絕的瘋狂撲了過去。
    沉重的腳步踐踏著大地,每一步都讓劉貴的心,沉入絕望的深淵。
    樹上的陳冬河眼睜睜看著這場景,隻覺得百爪撓心,對劉貴這股子耿直莽撞的好意,是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
    這人品行無可挑剔,知恩重義,可眼下這要命關頭,真不是講這個的時候。
    這簡直就是往油鍋裏跳——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