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匿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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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最後一句,喊得那叫一個敞亮通透。
    人群哄然叫好,嬉笑聲、口哨聲、祝福聲此起彼伏。
    李雪就站在人群後麵,早把她大舅李國棟也拉來了。
    此刻聽到陳冬河當眾的表白和“宣言”,瞬間感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整張俏臉“騰”地一下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連耳朵根都燒起來了。
    她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卻又忍不住從手指縫裏偷偷往外瞧。
    李國棟看著外甥女那窘迫又掩不住歡喜的模樣,再看看站在院子中央意氣風發,當眾示愛的陳冬河,忍不住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哈哈大笑起來,聲若洪鍾。
    “好小子!這話我當大舅的可都記下了!親耳聽見的!”
    他大步走到陳冬河麵前,蒲扇大的巴掌拍了拍陳冬河結實的肩膀。
    “冬河,你小子有種!不過……”
    他故意板起臉,虎目圓睜:“你大舅我也把話撂這兒!以後你要是敢欺負小雪半根毫毛,讓她受一點委屈……”
    “嘿!我們這四個當舅的,外加我爹,就能把你小子收拾得明明白白!聽見沒?”
    “大舅!”陳冬河嬉皮笑臉地應著,隨即就順杆子往上爬,“改口費啥時候給啊?我媳婦兒的舅爺們,可不能忒小氣!”
    李國棟被他這憊懶樣兒氣笑了,朝他胸口不輕不重捶了一拳,笑罵道:
    “臭小子!少在這兒給我耍貧嘴!少不了你的!到時候紅紙包塞個鼓的!”
    李國棟心裏頭其實滿意得很。
    他們李家男人沒那麽多彎彎繞繞。
    陳冬河有能力,敢擔當,關鍵是對李雪那份心意和袒護,那是明晃晃擺在台麵上的。
    他們不求大富大貴,就希望李雪以後別像她娘當年那樣受欺負憋屈一輩子。
    至於李雪那“小辣椒”的名聲?
    嘿!在能降得住她,又願意護著她的陳冬河麵前,那反而成優點了!
    喧囂熱鬧漸漸平息,人群在相互的笑鬧中各自散去,陳冬河家的小院終於恢複了平靜。
    皎潔的月光灑在院子裏,映出一片清冷的輝光。
    陳冬河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他回到屋裏,輕輕掩上門,眼神變得銳利而深沉。
    “爹,娘,你們過來下。”
    他壓低聲音,對還沉浸在喜悅中的父母說道。
    昏黃的煤油燈下,陳冬河的神情異常嚴肅。
    他低語幾句,語速極快,眼神在燈影下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爹娘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憂慮和覺悟。
    最終,兩人都重重地點了點頭。
    夜深了。
    整個陳家屯陷入沉睡,隻偶爾傳來幾聲零星的犬吠。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滑出自家的土坯房,如同遊魚入水,融入了濃稠的夜色之中。
    陳冬河走到足夠遠的地方,避開任何被村民發現的可能性,這才意念一動。
    一輛擦拭得鋥光瓦亮的“永久”牌二八大杠憑空出現在田埂小道上。
    他翻身上車,雙腳猛蹬腳踏板,鏈條發出輕快的“噠噠”聲,自行車如同離弦之箭,載著他朝縣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破開夜風的呼呼聲響在耳邊,兩旁的田野和樹林在月光下飛速倒退。
    山裏的路不好走,但他騎得異常沉穩。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開了頭,就如同離弦之箭,絕無半途而廢的道理。
    他事先在家就琢磨好了一切,已經用一筆剛勁字體寫好了匿名信。
    那字體筋骨虯結,力透紙背,絕不像出自一個二十郎當歲年輕後生之手。
    這年月的縣城,路燈昏黃稀少,更別說監控攝像了,夜路空曠得如同無人之境。
    憑著上輩子的經驗和高超的身手,潛入縣城那座莊重而略顯老舊的縣大院,對他而言難度並不比鑽一片高粱地高多少。
    高大的院牆下,他輕靈如貓,閃展騰挪,所有動作幹淨利落,不帶起一絲多餘的聲響。
    他摸黑來到主要領導辦公區那一排青磚紅瓦的平房。
    找到最中間那扇掛著“書記室”牌子的門。
    他沒有敲門,而是屏住呼吸,側耳傾聽片刻。
    屋內一片死寂,呼吸均勻綿長,顯然主人早已熟睡。
    他摸出兩根細若發絲但韌性十足的小鐵鉤,借著月光,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把老式掛鎖的鎖芯。
    幾聲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哢噠”輕響後,鎖舌順從地滑開了。
    他極緩極輕地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門軸大概剛上過油,順滑異常。
    辦公室裏陳設簡樸而齊整,寬大的辦公桌麵在月光映照下泛著沉穩的光澤。
    陳冬河快速走到桌前,輕輕將那份疊得整整齊齊的匿名信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剛要離開,他腳步頓了頓。
    目光落在了桌角一個空著的搪瓷茶杯上,一抹思索的神色在他眼中閃過。
    他再次動用意念。
    一隻肥碩飽滿、還帶著山林露水氣息的飛龍突然出現在他手中。
    這鳥兒羽毛華麗,身體溫熱,顯然是剛捕到不久的上好山珍。
    他找來桌上一張空白便簽紙,借著月光匆匆寫了幾個字。
    【給領導補補身子。盼打掉害蟲,還李家村朗朗青天!】
    紙條壓在飛龍下麵,擺在了那封信的旁邊。
    關於李金財兄弟倆那些肮髒勾當,陳冬河上輩子為了報仇可沒少打聽。
    那哥倆在李家村是出了名的毒瘤!
    李金寶,就是被狼啃死的那個,更是混賬中的混賬。
    平日裏橫行鄉裏也就罷了,聽說早年偷偷爬過村裏守寡多年的何寡婦的牆頭。
    為了霸占村東頭五保戶王老漢那點子薄產,下葬沒幾天的墳都敢偷偷撬。
    手段下作,令人發指!
    而他哥李金財這個村長,更是他兄弟惡行的最大保護傘。
    尤其是前兩年風聲鶴唳的時候,李金寶的大兒子明明是那邊線兒上溜回來的敏感人物,就因為有李金財遮掩,竟也敢隔三差五摸回李家村探風……
    這些足以掉腦袋的秘密,陳冬河都寫進了那封信裏。
    他知道,對於這類涉及到立場、影響到邊疆村子根基穩定的大問題,上麵的人……一定會非常非常重視!
    畢竟,這裏距離那條冰冷的邊界線,翻過幾座大山也就一百多裏地的路程。
    有經驗的獵人在這片深山老林裏撞見身份可疑的外鄉人,第一個念頭從來不是打招呼……
    現在的關係,如同寒冰。
    山那頭的威脅並未真正解除。
    現下的種花家,億萬民眾的心,是真正擰成一股繩。
    那股子為家為國、臥薪嚐膽的勁頭,刻在每個人的骨子裏。
    雖然最冷的冰川期已經過去,但曾經灑在這片白山黑水間的血,未曾遺忘。
    刻在骨子裏的警惕,絲毫未鬆懈。
    沒有人知道那片深邃無垠的老林子深處,到底掩埋過多少無聲的犧牲,發生過多少驚心動魄的對峙。
    陳冬河清楚。
    因為上輩子,他親手執行過不止一次深入那片山脈的絕密任務。
    血與火,從來不隻是曆史書上的記載。
    他駐足在冰冷的院牆下,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扇已經鎖好的書記室門,眼神在黑暗中銳利如鷹。
    然後身形一晃,如同暗夜中的影子,無聲地融入更深的夜幕之中。
    有些事情,現在可能還沒發生,但他有責任,去提前扼殺那些黑暗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