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算你們命不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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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二強和劉三強被吼得渾身篩糠似的抖,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從水裏往岸邊撲騰。
    冰冷的恐懼攫住了四肢百骸,手腳都不聽使喚。
    慌亂中又連喝了好幾口溫熱的,帶著血腥和硫磺味的潭水。
    嗆得鼻涕眼淚橫流,肺管子火辣辣地疼。
    冰冷刺骨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慶幸在胸腔裏激烈衝撞,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
    上岸時腿軟得像煮爛的麵條,撲通一下跪趴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粗糲的石子硌著膝蓋,冰冷的觸感才讓他們找回一點活著的實感。
    剛才那一瞬間閃過的齷齪念頭——懷疑冬河哥想獨吞珠子,此刻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在他們的臉上、心上。
    兩人愧得連頭都抬不起來,恨不得把腦袋埋進石頭縫裏。
    喉嚨裏發出哽咽的抽泣,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陳冬河看著這倆貨那慫樣,心中既是後怕又是窩火。
    但好歹人活著撈上來了。
    他緩緩放下依舊滾燙的槍口,冷硬的目光如同鷹隼,依舊死死盯著那片翻騰著血色,漸漸恢複墨綠死寂的深潭,警惕著任何異動。
    “冬……冬河哥……”
    劉三強喘著粗氣,聲音抖得不成調,下意識地又瞄了一眼潭水中央那兩片正在逐漸化開,卻依舊刺目的猩紅血暈。
    “那……那水裏的……是……是啥玩意兒啊?咋恁大……俺滴娘嘞……”
    他牙齒都在打架,聲音帶著哭音。
    劉二強也是麵無血色,嘴唇哆嗦著,語無倫次:
    “俺們……俺們之前進來,就看到那梅花鹿跑這兒,哧溜一下鑽這邊上林子,眨眼就沒影了……”
    “俺們還以為……是山神爺顯靈指路……”
    他猛地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下去。
    想起剛才那瞬間瞥見的龐然巨物和滔天巨浪,腦子裏閃過村裏老人提過的水怪傳說。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渾身汗毛倒豎,後怕得直哆嗦。
    陳冬河沒有立刻回答,眼珠微轉,看著潭水上還沒完全消散的血暈,又掃了眼岸邊那幾個被撬開蓋的,比臉盆還大的灰黑色蚌殼殘骸。
    再加上地上散落的幾顆滾圓發亮,沾著泥水的珍珠,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股翻湧的怒火狠狠壓下,故意冷笑一聲,聲音裏帶著點山野之人才懂的諱莫如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
    “虎?嗬,光虎算便宜你們了!”他彎腰,撿起腳邊一塊棱角尖銳的碎石頭,手臂一揚,“啪嗒”一聲扔進那墨綠的深潭中央。
    石頭悄無聲息地沉了下去,連個像樣的水花都沒濺起,瞬間被黑暗吞噬,仿佛從未存在過。
    “你們見過梅花鹿敢跑這鬼氣森森,水汽蒸騰的地方來?還敢落單?”
    陳冬河目光銳利如刀,直刺進兩兄弟驚恐未定的眼底,聲音低沉而充滿威懾。
    “那是給你們倆下了餌的勾命小鬼!山神爺看上你們這倆莽撞的魂兒了,勾你們來給他老人家做伴!”
    “這水深則綠,淵深則黑的地方,藏著的東西,是你們能惦記的嗎?”
    他引用了老話,加重了神秘和恐懼,同時彎腰,隨手抓起一把混著血絲的潭泥,不由分說就抹在兩人額頭。
    “山神爺的印子,洗不脫了!”
    “山……山神爺?!”
    額頭那冰涼黏膩,帶著血腥的觸感,讓兩兄弟的臉瞬間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變得慘白如紙,眼神裏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
    東北老林子裏關於山神水怪的傳說根深蒂固。
    加上剛才那真實無比的恐怖遭遇和這“印記”,陳冬河的話如同一盆摻著冰碴的冷水當頭澆下,冷到骨髓裏。
    讓他們牙齒咯咯作響,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算你們命不該絕,今天撞上老子。不過……陳冬河哼了一聲,語氣冷硬如石,看著兩人因恐懼而急劇收縮的瞳孔。
    “你們被山神爺的煞氣打了記號,往後進這老林子,就等於是給山神爺送上門。倒黴事會一件接著一件。”
    “下次,看誰還能從閻王爺嘴邊把你們搶下來?”
    這警告如同詛咒,深深烙印在兩人心頭。
    他不再多說,背起槍轉身就走,撂下一句:“要死要活隨你們便,這鬼地方老子可不敢多待一刻!山神爺的怒火還沒消停!”
    這話如同赦令,劉二強和劉三強如蒙大赦,連滾打爬地抓起岸邊的濕棉衣就往身上套,也顧不上冰冷刺骨,隻想快點逃離這噩夢之地。
    陳冬河走出幾步,眼角餘光瞥見地上那十幾顆在昏暗光線下依舊溫潤生光的珍珠,還有劉二強慌亂中落下的一隻翻毛厚棉鞋。
    他腳步一頓,低聲罵了句“廢物”。
    回身大步走過去,將散落的珍珠一把抓起攥在手裏,又把那隻沾了泥水和苔蘚的破棉鞋拎了起來。
    他快速掃了一眼那墨黑如淵的水麵。
    水下無聲無息,隻有那幾片巨大的青黑色鱗片和漸漸淡去的血暈,還在無聲訴說著剛才的驚險。
    沒有再看到那令人心悸的巨大身影。
    但那片黑暗,卻仿佛更加深沉了。
    危險並未解除,隻是潛藏了。
    此地絕非善地,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凶險。
    陳冬河不再停留,拎著鞋快步追上魂不附體的兩兄弟,將鞋“啪嗒”一聲丟在劉二強腳邊。
    又把那十幾顆還沾著水珠和泥漬的珍珠塞進他冰冷的,還在哆嗦的手心。
    “算你們祖墳冒了青煙!”
    陳冬河語氣依舊不善,但少了點暴怒,多了些劫後餘生的警告。
    “山神爺眼看到嘴的鴨子,讓老子搶了。珠子拿好,自個兒提著點神,別再把魂兒弄丟了!再敢瞎跑,不用山神爺,我先打斷你們的腿!”
    這話既是訓斥,也是保護。
    珠子在手,至少能堵住一些可能的風言風語。
    他沒再理會兩兄弟驚魂未定中,又生出的感激與愧疚混合的複雜目光,當先往那狹長昏暗,如同地獄通道的裂縫穀口走去。
    身後的深潭,漸漸隱沒在蒸騰的霧氣中。
    “冬河哥,俺們……進來有一整天了。”
    劉三強追在後麵,小心翼翼地回答,聲音還是哆嗦的,帶著後怕。
    “昨兒黑天就在那水邊石頭後頭窩了一宿,凍得跟鵪鶉似的……”
    “想著……想著多摸點珠子,回去讓俺哥俺嫂子也過幾天鬆快日子……”
    他聲音越來越低,帶著哭腔和悔恨。
    想起自己差點害死自己和二哥,還差點連累冬河哥,腸子都悔青了。
    陳冬河腳步未停,隻是背影看起來更冷硬了幾分,像一塊沉默的山岩。
    他心底那點火苗又有點往上竄,恨不得再一人踹上一腳,讓他們長長記性。
    可看著這兩人跟落水鵪鶉似的,話都說不利索的模樣,終究還是壓住了。
    有些教訓,嚇唬比真打更管用。
    山神爺的“記號”,夠他們記一輩子了。
    額頭上那點泥,夠他們做幾個月噩夢了。
    下山的路比來時沉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