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傻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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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林子深處,四下一片寂靜,隻有踩雪的咯吱聲,在空曠的山野裏格外清晰。
    確信無人,陳冬河便撒開腿狂奔起來,像一道掠過雪地的風,帶起一路雪沫。
    此刻日頭已高,快十點了,最好能趕在天黑前回來。
    想獵到大牲口,必須得進真正的深山老林子。
    那條路前些天剛走過,熟門熟路。
    即便他放開速度奔,也用了兩個多小時才摸到那片原始老林的邊緣。
    若按平常步行走,走到天黑也未必能到。
    身上的家什都收在係統空間裏,輕裝上陣,速度才能快起來。
    跑了一個多鍾頭,他自己也覺得腿有些發沉,放緩了腳步,從係統空間裏摸出軍用水壺,裏麵還剩些溫乎氣兒的水。
    剛喝了一口,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眼神掃過旁邊的雪地,陡然定住了。
    那雪地上印著幾行清晰的蹄印,踩得挺深,像一串散落的小梅花,新鮮得很。
    像是鹿,也可能是傻麅子……
    陳冬河趕緊蹲下身,用指頭比量著蹄印的大小深淺,又撚起旁邊散落的幾粒新鮮糞蛋兒看了看,還帶著濕氣和青草味。
    “個頭還不小,看樣子應該是剛過去沒多久……”
    他觀察著足跡的深淺和糞蛋的濕度,判斷這畜生應該沒走遠。
    他順著蹄印踩出的雪窩子追了下去。
    路線已經偏離了原本打算去的老林方向,不過他在來路上用柴刀在顯眼的樹幹上砍了記號,不怕迷路。
    追了約莫半個多小時,眼前出現了一片陡峭的崖壁。
    這石崖正對著太陽,背風,岩石上沒積住雪,倒垂著一些幹枯的藤條蔓草。
    枯黃的顏色底下藏著點綠意,預示著開春後它還能活過來。
    而崖壁底下避風又暖和的小緩坡上,赫然窩著四隻肥碩的大傻麅子!
    栗色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著油光,身邊還跟著兩隻探頭探腦,毛茸茸的小崽子。
    它們正悠閑地啃著石縫裏殘留的幹草和苔蘚,一副歲月靜好,與世無爭的模樣。
    陳冬河眯眼估量了一下距離,兩者間少說也有七八百米。
    這個距離,係統空間裏那杆五六半也沒十足把握一擊必殺。
    驚散了就可惜了。
    更要命的是,現在他正處於下風口。
    風正往麅子那邊吹,帶著他身上濃重的人味兒和汗氣。
    如果貿然再靠近,身上的氣味立刻就會被那靈敏的鼻子捕捉到。
    傻麅子可不真傻,它機靈著呢!
    一有點風吹草動,眨眼就竄得沒影兒。
    那四隻細長的蹄子跑起來快得很,在雪地裏跟飛似的。
    不過……傻麅子那名號也不是白叫的。
    最大特點就是那股要命的好奇心。
    見了稀奇事兒非得瞅個明白,有時候連命都能搭進去。
    陳冬河眼珠轉了轉,嘴角勾起一抹獵人特有的,帶著點狡黠的笑。
    上輩子在山裏討生活的老把式講過個故事——
    下了大雪封山,有人碰見一窩傻麅子,距離太遠,怕開槍驚跑了,急中生智,幹脆折了幾根帶葉的樹枝,綁在背上像個草人。
    人走著走著,故意停下來晃幾下樹枝,讓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那傻麅子聽見動靜,不但沒跑,還支棱起耳朵好奇地張望。
    過了一會兒,見沒危險,竟慢慢悠悠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了……
    結果可想而知。
    對付這些傻麅子,得有耐心,得“引”不能“趕”。
    硬追是下策。
    陳冬河不知道這老法子今天靈不靈,但眼下這情形,倒是個試試的好機會。
    關鍵在下風口,自己的氣味兒隨時可能暴露。
    他悄沒聲兒地後退了百十步,動作輕得像隻覓食的狐狸。
    鑽進旁邊的林子,尋摸了一陣,挑中一棵手腕粗,枝葉還算繁密的小樺樹。
    抽出腰間的狗腿柴刀,“哢嚓”幾下砍下幾根帶叉杈的鮮樹枝。
    扛著這捆沉甸甸,帶著雪沫和清新木香的“道具”,他又摸回到能瞧見麅子的地方。
    然後開始一步一步,慢得不能再慢地往前挪。
    每一步都踩在雪窩子裏,盡量不發出額外的聲響。
    像一個笨拙移動的雪人,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恰在這時,一陣北風吹過他肩頭的枝葉,“嘩啦嘩啦”響得格外清晰,在寂靜的山穀裏傳出老遠。
    陳冬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住那群傻麅子。
    隻見那六隻畜生齊刷刷停下了啃食幹草的動作,耳朵同時“唰”地豎直,像裝了彈簧,脖子扭轉,齊整整地朝他這邊望來!
    目光警惕地盯著他和他扛著的那團怪異的樹枝,充滿了探究和一絲本能的緊張。
    陳冬河立刻屏住呼吸,如同石像般定在原地,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隻要它們流露出半點逃跑的跡象,他就立刻從係統空間裏取出五六半。
    能打中幾隻算幾隻,總比全放跑強。
    然而,讓他心頭一跳的是,那群傻麅子隻是歪著腦袋,黑亮亮的圓眼珠裏充滿了……純粹的困惑和好奇。
    風又吹了一下,枝葉“沙沙”作響,像在低聲絮語。
    傻麅子猶豫了一下,連地上鮮嫩的草芽也顧不上吃了,竟開始試探著,一點一點地往他這邊靠近。
    領頭的大麅子還時不時停下,側耳傾聽,像是在分辨那奇怪聲音的來源,蹄子踩在雪上發出輕微的噗噗聲。
    陳冬河瞬間心如止水,竭力收斂起身上的所有氣息。
    曾經七年的生死搏殺,讓他深諳如何隱匿那份無形的殺氣,將自己融入環境。
    他眼觀鼻鼻觀心,連看都懶得再看那些傻麅子一眼,仿佛自己真是一截會移動的枯木。
    隻有肩膀上的枝葉隨風輕擺,發出持續的,單調的誘惑。
    傻麅子好奇心重,但也足夠小心。
    它們走走停停,時而警覺地四下張望,用了好一陣,才磨磨蹭蹭挪到距離陳冬河隻有五十來米的地方。
    他甚至能看清它們栗色皮毛下微微鼓動的肌肉,濕潤的黑鼻頭噴出的白氣,還有小麅子懵懂的眼神。
    陳冬河的肩膀因為扛樹枝久了微微有些酸脹,他下意識地稍微聳動了一下肩膀。
    就這麽一個微不可察的動作,隻見那六隻傻麅子如同觸電般原地蹦起半尺高,“唰”地扭身就躥。
    動作快得隻留下一片雪霧。
    陳冬河心道壞了,煮熟的鴨子要飛,幾乎要立即去掏槍。
    可就在它們躥出十來步遠後,竟齊刷刷地刹住了蹄子。
    幾顆腦袋再次疑惑地轉過來,直直地看著他肩頭那堆被風吹動的樹枝。
    那眼神裏的迷惑幾乎要溢出來,寫滿了“剛才啥動靜”的疑問……
    陳冬河也理解不了這些傻玩意兒的心思。
    然後,最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