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這哪裏是大神,分明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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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的風裹挾著粗礪的沙塵,刮在臉上生疼。
    姚勁鬆那股子殺人時的狠勁兒早已不知去向。
    現在的他,隻是一具被恐懼和疲憊掏空的軀殼。
    雙腿灌了鉛。
    不,比鉛還重。
    每一次抬腿,大腿肌肉都在痙攣,酸痛感順著神經末梢瘋狂上竄,直衝天靈蓋。
    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亂石灘重影疊疊。
    他還在跑。
    或者說,是在挪。
    速度慢得可笑,連七八十歲的老頭遛彎都能甩他幾條街。
    腳尖磕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
    身體失衡,踉蹌著前衝幾步,雙膝一軟,差點跪倒。
    “嗬……嗬……”
    肺葉像是被人塞進了一把燒紅的炭火,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灼燒般的劇痛。
    喉嚨裏發出破風箱拉扯的怪響,幹澀,嘶啞。
    他不想停。
    停下就是死。
    但他控製不住地回頭。
    這一眼,讓他渾身的血液瞬間涼了個透。
    兩百米外。
    那個年輕警察還在跟著。
    沒有狂奔,沒有氣喘籲籲,甚至臉上是無比的輕鬆。
    他在走。
    步伐輕快,閑庭信步,臉上掛著那種淡淡的、仿佛在看一出滑稽戲的笑容。
    那笑容落在姚勁鬆眼裏,比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還要猙獰。
    他在遛我!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
    這哪裏是追捕?
    這分明是貓捉老鼠的遊戲。
    貓抓住了老鼠,從不急著咬死。
    它會把老鼠放開,讓老鼠跑,等老鼠以為看到了生的希望,再一爪子按住,以此取樂,直到老鼠精疲力竭,在絕望中崩潰。
    一直以來,都是他姚勁鬆把警察耍得團團轉。
    什麽時候輪到他被當成畜生一樣玩弄?
    怒火攻心。
    姚勁鬆眼眶崩裂,眼球充血,死死瞪著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
    太欺負人了!
    你是警察!
    手裏有槍,腰裏有銬子!
    哪怕你衝上來給我一腳,把我按在地上摩擦,或者幹脆掏槍給我個痛快,我都認了!
    這麽吊著我是什麽意思?
    殺人誅心!
    這是要把老子的尊嚴踩在泥地裏碾碎!
    “啊——!”
    姚勁鬆想罵,想咆哮。
    張開嘴,卻發不出半個完整的音節。
    嗓子早已幹得冒煙,聲帶像是被砂紙打磨過,隻能發出幾聲無意義的嘶鳴。
    那個年輕警察聽不見他內心的咆哮。
    或者說,聽見了也不在乎。
    他就那麽不緊不慢地跟著,像個甩不掉的影子。
    也不加速,也不抓捕。
    就是要耗死你。
    就是要看著你在絕望中一點點把力氣榨幹。
    嗬。
    嗬嗬。
    姚勁鬆嘴角扯動,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獰笑。
    汗水順著額頭流進嘴裏,鹹澀,帶著土腥味。
    他想吐出去,卻發現口腔裏幹得連唾沫都沒有。
    想遛死老子?
    你也配!
    老子手裏有人命,刀口上舔過血,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想看老子像條死狗一樣趴在你麵前求饒?
    做夢!
    突然。
    姚勁鬆腳下一軟,整個人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砰!
    身體重重砸在黃土地上,激起一片嗆人的塵土。
    周遭瞬間安靜了。
    風聲停了,心跳聲卻如雷鳴般在耳膜上炸響。
    那一串腳步聲近了。
    沙沙。
    沙沙。
    不急不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姚勁鬆的心尖上。
    姚勁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徹底斷了氣的屍體。
    但在身體下方,那隻滿是泥垢的右手,卻悄無聲息地插進了身下的浮土裏。
    手指彎曲,死死扣住了一把沙礫。
    這是最後的機會。
    也是唯一的翻盤點。
    他在賭。
    賭這個年輕警察會因為勝利在望而放鬆警惕。
    賭這個雛兒沒見過真正的亡命徒是怎麽搏命的。
    十米。
    五米。
    三米。
    腳步聲在身後兩米處停住了。
    就是現在!
    姚勁鬆原本癱軟如泥的身體,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了驚人的彈力。
    腎上腺素瘋狂分泌,壓榨出肌肉裏殘存的最後一絲能量。
    “喝!”
    一聲暴喝。
    姚勁鬆猛地翻身,右手揚起,大蓬黃土沙礫劈頭蓋臉地朝著陸誠撒去。
    與此同時,左手抽出了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
    圖窮匕見!
    陸誠下意識抬起手臂,遮擋麵部,防止沙土進眼睛。
    視線受阻。
    空門大開。
    姚勁鬆眼中凶光畢露,整個人如同一頭瀕死的孤狼,合身撲上。
    手中的匕首沒有絲毫猶豫,直奔陸誠的右肋下沿。
    那是肝髒的位置。
    也是人體最柔軟、最致命的防禦盲區。
    他殺過人,太清楚刀子該往哪捅。
    捅心肺?
    那是外行幹的事。
    肋骨是天然的鎧甲,一旦刀尖卡在骨縫裏,拔都拔不出來,那就是送死。
    腹部?
    腸子破了死不了人,壯漢挨上幾刀照樣能把你天靈蓋掀開。
    隻有這裏。
    右肋下三寸,斜向上刺。
    刀鋒穿過軟組織,直接攪碎肝髒,大出血瞬間就能讓人喪失戰鬥力。
    這一套動作,他在腦海裏預演了無數遍。
    撒沙、拔刀、前撲、上刺。
    行雲流水,快若閃電。
    刀尖距離陸誠的身體隻剩下四五寸。
    姚勁鬆甚至已經幻想到了刀鋒切入皮肉那種熟悉的阻滯感,以及滾燙鮮血噴濺在手上的快感。
    去死吧!
    然而。
    下一秒。
    預想中的觸感並沒有傳來。
    麵前那個原本還在抬手擋沙的年輕身影,像是腳下裝了滑輪,毫無征兆地向左側滑出半步。
    僅僅半步。
    卻像是早已預判了他的所有動作。
    匕首貼著陸誠的衣角劃過,刺破了空氣。
    什麽?!
    這怎麽可能!
    他在擋沙子啊!
    人的反應神經怎麽可能在視線受阻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種極限閃避?
    姚勁鬆大腦一片空白。
    全力一擊刺空,巨大的慣性帶著他的身體收不住勢頭,狼狽地向前栽去。
    陸誠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隻是微微側身,讓開了路。
    砰!
    姚勁鬆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
    下巴重重磕在一塊凸起的青石上。
    哢嚓。
    清脆的骨裂聲響起。
    兩顆門牙當場崩斷,混著滿嘴的血沫噴了出來。
    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喉嚨裏發出野獸受傷般的嘶吼。
    “嗚……呃……”
    他想爬起來,想揮刀再刺。
    可身體重重砸在地上的震蕩,讓他的五髒六腑都在翻騰,四肢百骸像是散了架,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喔唷。”
    頭頂上方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
    陸誠拍了拍袖子上沾染的塵土,蹲下身子,饒有興致地看著趴在地上抽搐的姚勁鬆。
    “沒想到還藏著這兩下子呢?”
    陸誠伸手捏住姚勁鬆的手腕,稍微一用力。
    哢吧。
    姚勁鬆手掌一鬆,匕首掉落在地。
    “這套連招設計得挺精妙,撒沙迷眼,藏刀突刺,一般人還真容易著了你的道。”
    陸誠搖了搖頭,語氣裏滿是點評後輩的輕慢,“準頭也還湊合,就是這速度……太慢了。”
    “跟我家樓下打太極的大爺比,都差點意思。”
    羞辱!
    赤果果的羞辱!
    姚勁鬆滿臉是土,嘴裏全是血,鼻梁骨似乎也斷了,酸澀的淚水混著鼻血往下淌,模樣猙獰又狼狽。
    他艱難地撐起脖子,死死盯著陸誠。
    那眼神如果能殺人,陸誠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他沒有力氣罵人。
    滿腔的怨毒和怒火,最終化作喉頭的一口血痰。
    噗!
    他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張可惡的笑臉噴去。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荒原上回蕩。
    陸誠像是未卜先知,那口血水還沒來得及離口,一記大嘴巴子就已經狠狠抽在了姚勁鬆的臉上。
    這一巴掌勁道十足。
    姚勁鬆感覺自己的臉像是被一隻平底鍋正麵掄中。
    腦袋嗡的一聲。
    半邊臉瞬間麻木,隨後火辣辣地腫脹起來。
    整顆腦袋被這一巴掌扇得,重重砸進土裏。
    這一次。
    他是真的動不了了。
    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死狗,趴在地上,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陸誠站起身,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屏幕左上角顯示著刺眼的“無服務”。
    嘖,什麽破地方,連個信號都沒有。
    陸誠把手機揣回兜裏,無奈地歎了口氣。
    看來隻能原地等支援了。
    他也不著急,兜裏摸出一瓶還沒喝完的礦泉水。
    擰開瓶蓋。
    哢嚓。
    塑料瓶蓋斷裂的聲音,在寂靜的荒原上顯得格外清晰。
    陸誠仰起頭,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走了一路的燥熱。
    “哈——”
    他愜意地吐出一口氣。
    十幾分鍾後。
    地上的“死狗”動了動。
    姚勁鬆恢複了一點意識,費力地睜開腫脹的眼皮。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立在他臉前的那瓶礦泉水。
    瓶壁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水!
    那是命!
    那是他現在唯一的渴望!
    姚勁鬆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在那沾滿泥土的地麵上抓撓著,拚命想要去夠那瓶水。
    求生欲在這一刻壓倒了一切尊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瓶身的那一刻。
    一隻手伸過來,輕巧地拿走了瓶子。
    “想喝啊你?”
    陸誠蹲在他麵前,晃了晃手裏的半瓶水,笑眯眯地問,“求我。”
    求他?
    姚勁鬆的瞳孔猛地收縮。
    讓他向這個把自己當猴耍的條子求饒?
    做夢!
    老子就是渴死,死在這兒,也絕不張這個嘴!
    他咬緊牙關,把頭扭向一邊。
    “喲,還挺有骨氣。”
    陸誠眉毛一挑,“不求?那不好意思了,沒得喝。”
    說著,他再次仰頭灌了一口。
    似乎是覺得這水的口感一般,又或者是單純的想漱口。
    噗——
    他把嘴裏的水吐了出來。
    不偏不倚,正好吐在姚勁鬆麵前的土地上。
    幹燥的黃土瞬間被浸濕,變成了一灘爛泥。
    接著,陸誠手腕一翻。
    嘩啦啦。
    剩下的半瓶水,就在姚勁鬆絕望的注視下,全部倒進了土裏。
    水流滲入地縫,轉瞬即逝。
    隻留下一片濕潤的痕跡。
    姚勁鬆呆呆地看著那片濕土。
    委屈。
    前所未有的委屈湧上心頭。
    鼻頭一酸,眼眶發熱。
    他想哭。
    真的想哭。
    哪怕是被判死刑,他也能梗著脖子。
    但這會兒,卻覺得無比委屈。
    但他體內缺水太嚴重了,淚腺幹涸,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太欺負人了……
    真的太欺負人了……
    他發誓,這是他這輩子,活得最窩囊、最慘的一天。
    ……
    半小時後。
    遠處終於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
    馮亮帶著刑警隊的大部隊,終於趕到了。
    與其說是趕到,不如說是爬到。
    每個人身上的警服都被汗水濕透,貼在身上,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李建新這種老同誌,全靠兩個年輕警員架著胳膊才沒癱在地上。
    再多走五百米,這支隊伍就得全員送醫院急救。
    然而。
    當他們抬起頭,看清眼前的景象時。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巴掉了一地。
    隻見陸誠靠在一塊的大石旁,手裏拿著手機,身體隨著節奏輕輕晃動。
    手機揚聲器裏,正飄出動感的粵語歌聲:
    “年輕得碰著誰亦能像威化般幹脆……”
    “快活到半日也像活盡一百萬歲……”
    “任何事亦能像青春般清脆……”
    “快活到每日大一歲……”
    好家夥!
    這哪裏是抓捕現場?
    這分明是他在野外露營聽歌!
    而在他腳邊不遠處。
    趴著一個人。
    一動不動,臉埋在土裏,看那身形和衣著……
    正是他們拚了老命要抓的姚勁鬆!
    幾名特警端著槍,小心翼翼地圍了上去。
    其中一人上前,一把揪住姚勁鬆的衣領,把人翻了過來。
    嘶——!
    看清那張臉的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是姚勁鬆?
    滿臉是血,門牙沒了,嘴唇腫得像兩根香腸,臉上還有一個清晰可見的巴掌印。
    整個人像是被抽了筋扒了皮,眼神渙散,嘴裏還在無意識地往外吐著血沫子。
    慘。
    太慘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從絞肉機裏爬出來。
    特警探了探鼻息,回頭喊道:“馮隊,人活著!就是……好像有點神誌不清了。”
    馮亮扶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目光在那個慘不忍睹的殺人犯和那個聽歌抖腿的陸誠之間來回切換。
    喉嚨裏像是卡了一塊秤砣,堵得慌。
    這就抓住了?
    這小子不僅一個人追上了姚勁鬆,還把他製服了?
    而且看陸誠那樣子,連大氣都沒喘一口,身上幹淨得連點土都沒沾多少。
    反觀他們這幫人。
    一個個累得跟死狗一樣,差點跑斷氣。
    這到底是誰在抓誰啊?
    你是來抓通緝犯的,還是來郊遊順手撿了個垃圾?
    離譜!
    簡直離譜到家了!
    馮亮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表揚的話,又或者是問問過程。
    但看著陸誠那副悠閑的樣子,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心裏的一句臥槽。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陸誠。
    理論上,這種長途奔襲,應該是姚勁鬆這種亡命徒把警察拖垮才對。
    可現在……
    看著地上那個還在抽搐的姚勁鬆,大家心裏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念頭:
    這哥們兒,到底經曆了什麽非人的折磨?
    看來,對這位從江海市來的破案大神,他們之前的評估還是太保守了。
    這哪裏是大神。
    這分明是個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