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竹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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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真的,我本來沒想殺人。”米洛德的語氣溫和得像在聊今天天氣如何,表情甚至還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友善笑意。
    狂蟒後頸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常年在生死邊緣打滾煉出的直覺告訴他,那看似親和的笑容下,深藏著琢磨不透的殺機。
    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淌,指尖的肌肉因恐懼而不受控地痙攣。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那是獵物撞進獵人陷阱時,才會嗅到的、裹在溫和外殼下的致命惡意。
    “都堵在門口像什麽樣子。”
    米洛德指尖輕輕摩挲著袖口的銀線花紋,銀線在燭火下泛著微光,他的語氣依舊帶著輕快,像在邀約友人共飲下午茶。
    “先進來吧。”
    站在一旁的富二代,眼球還在瘋狂轉動,銀紫挑染的頭發垂在額前,也遮不住他眼底的茫然。
    以他養尊處優多年的腦容量,顯然還沒從吉娜的變臉中回過神,更沒搞清楚眼前這個黃毛是何時出現的,他不是在和管家纏鬥嗎?
    狂蟒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隨聲動起來,仿佛四肢百骸都纏上沉重的鎖鏈。
    他寧願對方此刻就拔出刀來,幹脆利落地結束一切,也比這樣浸泡在任人宰割的絕望裏要好。
    屠刀懸在頭頂,卻不知道何時會落下,這種煎熬遠比死亡本身更折磨人。
    身後傳來“哢嚓”一聲輕響,門板合攏的瞬間,最後的逃生希望也被無情掐滅了。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起來,混雜著燭油的甜香與若有若無的腐朽氣,壓得人胸口發悶。
    這個被稱作歌唱家先生的人,頂著一張似天使般的臉,卻喜好玩弄人心、亦或者靈魂。
    他無疑是惡劣的。
    不僅僅是擁有此等強悍的實力,但在眾人麵前刻意隱瞞。
    還有如今把兩人的性命攥在手裏,也不急著動手,反倒像貓逗老鼠似的,慢悠悠地享受著獵物掙紮的過程。
    哪怕是對“歌唱家先生”忠心耿耿的吉娜,在拚命完成任務後也得不到任何嘉獎,隻有一句毫無人情味的點評——“注意形象。”
    米洛德走到長桌前坐下,左手撐著下巴,右手則虛虛搭在膝蓋上,姿態慵懶得像在欣賞一場歌劇。
    “你們搞偷襲這事其實還算有趣,給我無聊的副本生活增添了點別樣的風景。”
    “本來指望著你們能再聰明些,可惜就這麽輕易地,被助理小姐騙過來了。”
    米洛德歪頭,碧綠色的瞳孔在燭台火光下熠熠生輝,令人聯想到竹葉青在枝條間遊動時、閃著微光的漂亮鱗片。
    而他本人,也正和這種外觀豔麗奪目、且毒性極強的蛇類如出一轍。
    若有若無的旋律再次從他口中漫出,像初春融雪時的溪流,輕輕淌過耳廓,帶著漫不經心的溫柔。
    “你們的靈魂將要腐朽,而身體歸於我。”
    可在狂蟒眼裏,這與毒蛇亮出獠牙無異。
    準備的所有求饒和籌碼都沒機會說出口,眼前這位竹葉青根本沒給他動嘴的權利。
    他急得眼球發紅,腦海裏瘋狂翻湧著早已盤算好的話術。
    那些能讓他“苟活”的籌碼,此刻全都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他想嘶吼著告訴米洛德,自己看過完整的副本攻略,能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甚至能寫下來雙手奉上。
    承諾自己甘願當米洛德的爪牙,無論是追殺其他玩家,還是探查古堡裏的高危區域,他都能衝在最前麵。
    畢竟他是“B級天梯榜第九”,這份實力,總比那個沒半點戰鬥力的助理有價值得多。
    他還想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拋出來,積攢多年的積分、珍藏的紫級道具,現實裏的地位與金錢,隻要能換一條命,這些他都可以放棄。
    狂蟒絞盡腦汁地想,連身邊那個身為“州長獨子”的雇主,也成了他最後的籌碼。
    他想提醒米洛德,若是殺了州長的兒子,必然會被那位手握實權的州長盯上,之後便是無窮無盡的追殺,這筆買賣根本不值得。
    可這些話全被堵在喉嚨裏,隻能化作無聲的嗚咽。
    米洛德根本沒給他動嘴的權利,那溫柔的旋律似網似紗,把他所有的求生欲都牢牢鎖在心裏。
    相比還有自救欲望的狂蟒,富二代早在米洛德能力發動的瞬間陷入昏迷。
    不知道這兩人誰更可悲一點。
    一個清醒地數著死亡倒計時,把所有求饒與籌碼都數盡了,卻連嘴都張不開。
    一個糊塗著走向終點,連恐懼的滋味都沒權利品嚐,成了這場遊戲裏最無關緊要的犧牲品。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米洛德顯然沒興趣深究。
    他慢條斯理下達命令,話語中的吟唱聲早就覆上了對麵兩人的靈魂。
    待那句話說完,狂蟒隻覺腦海裏最後一縷清醒的意識隨之崩解。
    那些沒說出口的求饒,攥在手心的籌碼,連同他那引以為傲的、“B級天梯榜第九”的鋒芒,全被這旋律揉成了細碎的粉末。
    風從窗縫裏鑽進來,帶著絲絲涼意。
    隻需這樣輕輕拂過,這點殘留的不甘,也就散了。
    散得像從存在過,靈魂上的自我意識被抹去,隻留下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等待著新的指令。
    恰好吉娜將自己倒騰完回來,她看著與機械沒什麽兩樣的狂蟒與其雇主,這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把驚叫咽回去。
    狂蟒和富二代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桌前,前者曾讓她連直視都不敢的淩厲眼神,此刻隻餘空洞的灰白。
    “歌唱家先生。”吉娜輕手輕腳走上前,聲音放得比平時更低:“請問您的下一步指令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