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胎與地麵的摩擦聲在眾人耳畔炸響，飛機開始減速滑行，引擎的轟鳴聲隨之減弱。
    停機坪上的工作人員開始移動，檢測儀的指示燈閃爍不停，隨時準備對下機的乘客進行核查。
    阿莉彌婭理了理衣襟，輕聲問：“我們剛剛，通過了第一道結界麽？”
    “是。”季林側頭看她，動作利落地將眼罩疊好收入口袋，語氣平穩得像是在播報官方文件：“大夏異常現象管理局聯合詭異收容科研部，為黎城構建了三道遞進式結界，由此劃分出兩大緩衝區。”
    “名字太長不好記，我就統稱管理局了。”
    他難得同一個剛認識的人說這麽多話，隻當報答對方在路程上遞來的那枚眼罩。
    季誠在他小時候總念叨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出門在外禮貌待人等等，都是些符合大眾認為的“三好學生、誠信公民”的品德。
    隻能說季誠為了培養外甥的三觀煞費苦心。
    季林小時候不理解這些。
    當然，他現在也不太理解。
    那些被舅舅掛在嘴邊的教導，於他而言更像某種“規則”——這和詭異副本裏的規則本質上沒什麽不同，都是為了讓自己活著、或者活的更好。
    但不妨礙季林將其拆解、模仿，再化為可利用的工具。
    不需要真正認同那些“規則”的內核，隻需模仿其外在表現和遵守，就能收獲遠超預期的回報。
    一個三觀與五官同樣端正、家庭背景清白簡單、身為烈士遺孤卻前途無量的青年。
    這樣的身份標簽，能為他在複雜人世裏鋪就許多隱性便利。
    更重要的是，這能讓季誠放心。
    舅舅總迫切地盼著他成為一個“好人”，若標準再降低些，至少是個“正常人”。
    這件事季林8歲那會就發現了。
    既然季誠想要，那就做吧，反正也不難。
    正常人在接受過他人的善意後，往往需要回饋給對方自己的善意。
    就像此刻，季林回應阿莉彌婭遞來眼罩的善意，選擇多說幾句她或許需要的信息。
    他的禮貌與耐心都恰到好處。
    “第一道緩衝區原本是管理局工作人員的駐點。”
    季林的目光掃過下方等候的工作人員，他們身著深藍色製服，胸前的檢測儀指示燈規律閃爍：
    “他們負責近距離監測汙染區動態，實時調整警戒等級與防範措施，所以這裏具備完整的生活保障體係。”
    “為了接待參賽選手和觀賽人員，後者比如裁判團、部分公會、各國慕名而來的高等級玩家……”
    “管理局額外增設了配套設施，食宿應該是標準對標五星級酒店吧，能最大程度保證大家的休息質量。”
    此時機艙門已緩緩打開，微涼的風裹挾著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湧了進來。
    “原來如此。”阿莉彌婭輕聲應著，抬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
    她起身走到艙門邊，身後的西波便快步上前，穩穩托住她的小臂，低聲道：“小姐，台階有點陡，慢些。”
    諾庫蘇拉則跟在兩人身後查看預定信息，應阿莉彌婭的要求，他們定的酒店是離中心區最近的。
    “幸好小姐早有預料，濟安酒店已經訂滿了。”她低下頭，看向阿莉彌婭的眼神很溫和：“大家都想多靠近賽場看看。”
    季林取下自己的行李箱，也跟上前麵三人的步伐，他打量著諾庫蘇拉和西波，決定賣個好。
    流暢的南非語從季林口中吐出，這使得西波多看了他幾眼。
    “第二道緩衝區更靠近汙染核心區，範圍也比第一道大得多，是管理局設定的戰略性核心管控帶。”
    他的聲音不大，解釋的卻很細致：“一旦有詭異衝破中心區防線，從黎城內部逃逸，二號緩衝區就是管理局人員與參賽選手的截殺戰場。”
    “結界的防護等級也會相應提升，能有效隔絕中高階詭異的能量侵蝕。”
    幾人說話間，洛蓮心一手拖著與服飾相同的白色係行李箱，高跟鞋“噠噠噠”地上前。
    在路過阿莉彌婭身邊時，這位天梯榜榜四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沒有同任何人搭話，在與阿莉彌婭對視過後，便徑直朝著前方的專用通道走去。
    這一套連招打下來，隻能讓人感覺到她的高傲和不屑。
    季林對洛蓮心就毫無心理負擔的開啟了【感知】，有掛不開是傻子。
    就這人走過去的瞬間，他聽見：
    [戰地天使阿莉彌婭……修女服很有品味，本人倒是比資料可愛……]
    季林：？
    他輕咳一聲，繼續給阿莉彌婭和她的追隨者介紹黎城基礎設施，就當自己沒聽見洛蓮心那句奇奇怪怪的話。
    “第三道結界直接環繞汙染核心區，防護等級最高。”
    “主要作用是徹底隔絕核心區的高濃度汙染孢子與詭異能量輻射，防止其向外擴散。”
    “進入第三道結界後，我們才算進入真正的黎城賽場。”
    話音剛落，前方的檢測通道便傳來輕微的電子提示音。
    幾名工作人員正抬著便攜式檢測儀，對剛下機的乘客進行核查。
    見狀，季林對阿莉彌婭略微頷首：
    “我們走的應該不是同一條通道，阿莉彌婭小姐，機場外見。”
    “另，我預定的也是濟安酒店。管理局給大夏選手安排了接駁車，若你們不介意，可以與我順路同行。”
    阿莉彌婭點點頭：“多謝，那麽我們機場外見。”
    目前的核查流程還算簡單，四人很快便在出口處再次碰頭，並登上商務車前往酒店。
    一路上高樓林立，街道幹淨整潔，路邊種植著能吸附低濃度汙染的綠植。
    人流出乎意料的多。
    若非偶爾能看到巡邏的武裝人員和空中掠過的監測無人機，幾乎讓人忘記這裏是汙染核心區的前沿陣地。
    季林對此解釋了句，之前從黎城緊急撤出的部分普通民眾也住在這，離開重度汙染區後，普通人需通過隔離期才能前往其他城市。
    “這裏的生活保障體係確實完善。”諾庫蘇拉看著窗外的超市、醫院、健身房等設施，忍不住感歎：“大夏管理局考慮得很周全。”
    “畢竟是長期駐點。”
    季林靠在車窗上，目光掃過遠處隱約可見的第二道結界。
    那道屏障的顏色比第一道更深，能量波動也更為強烈。
    “進入第二道緩衝區後，你們會發現那裏的建築較少，多是防禦工事和臨時作戰點。”
    “抱歉，打斷一下。”阿莉彌婭笑著晃了晃手中的會徽：“就在剛剛，【冥河】邀請了所有抵達黎城外圍的內部議員，說要在晚上開個賽前會議。”
    她問季林：“你要去麽？”
    季林沉默片刻，他很想真誠地問一句：我去不會被打死嗎？
    “我認為你可以去旁聽。”
    阿莉彌婭表情無辜地給出了建議。
    “議會的規矩是不可內鬥，哪怕我們並未正式入會，也在盡量尊重這一條例。”
    “參加賽前會議的人，默認享有臨時協作的約束。”她頓了頓，將有點想笑又有點認真的目光放在季林身上：“相信我，你會需要這條規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