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月瑤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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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瑤倚著神像低語千年前初遇戰神的秘密。
    神廟內星辰浮動幻化出她默默陪伴戰神處理天界事務的影像。
    當金色枷鎖刺穿她的肩膀時,李雲天的身體突然爆發戰神之力。
    他替她擋下天規鎮壓,輕聲安慰:“吾記得你。”
    反噬力量突然如活蛇鑽入月瑤眉心。
    她茫然抬頭看李雲天:“戰神轉世大人,我會用餘生守護您。”
    李雲天在神廟角落發現了月瑤偷偷藏匿的玉匣。
    匣內星砂凝聚成一行字:“當你聽見此聲,我的所有記憶已被修改……”
    淚珠從月瑤白皙的臉頰滑落,無聲無息地墜入身下平靜的水鏡。淚滴落處,一圈漣漪緩緩蕩開,將倒映在水鏡裏那片幽深、孤寂的星空攪碎了,蕩漾起一片模糊的銀輝。月瑤倚靠在冰冷的月神巨像基座上,像一隻被抽去所有力氣的蝶,臉頰無力地貼靠著神像冷硬的石質肌膚,眼神空洞地穿透神廟裏浮動明滅的微光,仿佛望見了那不可即的過去。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遙遠虛空偶爾傳來的,細碎如歎息般的星辰呢喃,悄然彌漫在空曠的廳堂裏。
    “李公子……”她的聲音低得如同夢囈,在這個絕對靜謐的空間裏,每一個字卻都帶著撕裂空氣的清晰,“你大概不會明白,一個早已被時間遺忘的囚徒,重新呼吸到熟悉氣息時那種…那種幾乎要焚毀軀體的狂喜。”她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又一顆飽滿的淚珠滾落,“那份沉眠在封印最深處的記憶,終究還是……無法永遠沉寂下去。”
    倚著巍峨神像的孤寂身影終於動了。月瑤微微側過臉,月光般清冷的目光落在李雲天那張年輕、猶帶驚愕與迷茫的麵容上。李雲天喉結滾動了一下,終究咽下了所有追問。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無聲的敘述,神廟內無處不在的黯淡星光,忽然有了生命。一絲絲、一縷縷柔和得令人心碎的光流,從石壁深處、虛空盡頭無聲地流淌出來,緩緩匯聚、繚繞在他們周圍。星塵微光如同被無形的筆觸牽引,飛快地勾勒變幻。一片彌漫著氤氳薄霧的奇特空間在光影中清晰起來——那並非人間的任何景象,天穹深處懸掛著由純粹星光凝結的奇異星辰,它們緩緩盤旋,散發著恒久而蒼涼的氣息。空間的正中央,矗立著一張巨大的星核桌案。案後,一個身覆殘破暗金甲胄的英偉身影巍然端坐,如淵渟嶽峙。他正低頭凝視著桌案上流淌變幻的諸天星圖,那專注的神態自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威儀。
    “戰神……”月瑤的聲音在虛影出現的刹那帶上難以壓抑的顫抖。她失神地看著那凝聚的光影戰神,像溺水之人渴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手臂無力地抬起,指尖隔空伸向光影中那個沉寂的輪廓,隔著千載光陰徒勞地描摹。
    “那是在時間的……上遊,”她低語,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浸泡在追憶的柔光裏,“我還不是囚徒,隻是……負責為戰神執掌時間刻痕的無名小卒。”光影如畫軸流動,月瑤的身影出現在戰神巨大的星案旁側。那時的她,衣袂更為輕靈,如同裹著一層流動的月光薄紗,行動間帶著未經世事磋磨的輕盈。她那縷銀色的長發並未被束縛盤起,而是柔順地披散著,在星光流風中微微揚起,如同沾染了星屑的流動瀑布。
    光暈籠罩的小小侍女靜默得像一抹影子,輕緩地移動著,小心翼翼地撫平星圖上偶爾出現的、象征衝突的混亂渦流。當她為凝神思索的戰神送上由某種星辰精華凝聚成的晶露時,眼角的餘光便不由自主地長久停留在戰神剛毅冷峻的側臉上,那目光灼熱得如同夏日的驕陽,卻在戰神有任何察覺前的瞬間,又如受驚的小鹿般迅疾垂下眼簾。她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發髻間那枚造型奇異的月牙形銀飾——它被細心地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此刻在光影下微微閃爍,像一顆不敢高聲言語的秘密心髒。
    “我敬他如崇山,畏他如天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看著他征伐叛逆,梳理天道,修補被那些自大妄為者撕裂的時光罅隙……”月瑤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入往事的深潭。光影隨之加速變幻,畫麵碎片般跳躍閃回:戰神揮動無匹長戟,破碎時空的壁壘,星光在他劈斬的鋒芒下支離濺射;戰神佇立在洶湧的時間亂流邊緣,指尖凝聚秩序之光,將被撕扯的星河重新縫合;戰神徹夜伏於星圖案前,眉頭緊鎖如山川溝壑,仿佛整個天界的重量都無聲壓在他寬闊的肩頭。而無論何時,那道屬於月瑤的、裹著月色薄紗的身影,總在他數步之外不遠的某個角落沉默忙碌,纖弱的背影帶著永恒的距離,專注地凝望著那片他所在的神域——那是她整個宇宙唯一的中心。
    “他太疲憊了……”月瑤望著光影中戰神甲胄上永不消失的破損與沾染著各種法則之力碎屑的深深痕跡,聲音裏湧動著跨越時光的心疼,“時間從未饒恕他的強大,天規鐵則,從不允許他停下,喘息片刻。”光影中,戰神英偉的身體猛然向旁邊一傾,寬厚的肩背沉重地撞上冰冷的星案。案上沉重的星辰模型在衝擊中驟然傾倒,沿著案沿的邊緣直直滑落!碎片在墜落前的一瞬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猛地托住。光影再次拉近,定格在那一刻:月瑤不顧一切地撲了過來,纖細的手指死死抵住那些沉如星辰核心的模型碎片,她小巧的手掌被法則的餘威灼得通紅,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完全失去血色。模型終於穩住了,沒有砸碎。虛空中,神將們驚呼的殘影消散開去。戰神抬眼,視線掃過她瞬間收回的、掩入紗袖之中的手指,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微瀾——一絲月瑤無法理解的情緒,比星屑劃過天際還要迅疾。而月瑤已退回到那屬於她的、安全的數步之外,頭顱低垂,隻有微顫的睫毛泄露了一絲無法抑製的痛楚與更深切的擔憂。
    神廟裏寂靜得隻剩下星光流動的沙沙聲。李雲天感覺自己的呼吸也被冰封了,他望著光影中那個隱忍付出的小小身影,胸口像是被看不見的手緊緊攥住。他隱約明白了月瑤那份感情是如何在漫長孤寂的守望中,如同在絕壁上生長的藤蔓,深重纏繞得根植血脈,再也無法拔除。
    “情之一字……”月瑤閉上雙眼,如同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聲音在空曠的神殿裏顯得無比脆弱,隻剩下嘶啞的回響,“於我而言……便是絕罰本身。”話音似一柄敲擊宿命之鍾的巨錘,猛然震蕩了整個空間!
    “嗡——!”
    一股死寂冰冷、毫無情緒的龐大意誌,驟然從神廟的每一塊基石、每一寸虛空深處蘇醒!空氣中浮動的柔和星光霎時被碾得粉碎,無數刺目欲盲的金色符文從虛無中咆哮著鑽出,仿佛億萬條帶著絕對秩序之怒的毒蛇!它們瘋狂遊動著,瞬間在月瑤上空編織成一張猙獰、龐大無匹的巨網——天規烙印具象化的懲罰!每一根扭曲的光索都散發著湮滅萬物的狂暴意誌。它找到了目標,找到了那個膽敢訴說、膽敢回憶“違禁之情”的囚徒!
    巨網帶著撕裂虛空的尖嘯,猛然收縮!數道凝如實質、粗如巨蟒的金色光索從網眼中瞬間凝聚射出,它們像是貪婪的金屬蟒蛇找到了鮮活的獵物,直撲倚在神像下的月瑤!
    “月瑤!”李雲天的心髒幾乎在胸腔裏爆裂開來!他目眥欲裂,本能地嘶吼,身體比意識更早一步作出反應,猛地向前撲去!
    就在他身體前衝的刹那,一股沉寂已久、仿佛開天辟地時就盤踞於血脈最深處的蠻荒意誌,如同掙脫了所有束縛的深淵洪流,轟然從他軀殼的每一個角落狂暴奔湧出來!
    “鏘——!”
    那不是金鐵交擊的銳響,而是星辰崩碎、法則斷裂的毀滅轟鳴!
    一道凝聚到極致的蒼古青光,以開天辟地般的決絕之姿,驟然從李雲天揚起的掌中爆射而出!那光芒銳利純粹到了極致,蘊含著撕碎時光、鎮壓寰宇的無上威嚴!它化作一道無堅不摧的光之斬痕,凶狠無比地橫斷在月瑤麵前!
    嗤——!
    數根狂躁突刺、意圖洞穿月瑤身軀的金色法則鎖鏈,在這道充滿無盡威嚴的青光麵前,脆弱得如同朽爛的枯藤!摧枯拉朽的破裂聲接連爆起!光屑飛濺!那足以捆縛金仙的刺眼鎖鏈,在與青光碰撞的瞬間如同被洪荒巨錘正麵轟擊,寸寸斷裂、炸碎!化作漫天失控濺射的金色殘火!其中幾塊碎片帶著殘存可怖能量的餘燼,狠狠刮過李雲天的肩臂和側臉,瞬間烙下數道觸目驚心的深痕,血肉焦糊的氣息刺鼻彌漫。但他挺立在月瑤身前的身軀,未曾動搖半步!
    就在鎖鏈被轟然斬斷的瞬間,神域核心深處那代表天規意誌的無形巨網猛然收縮、扭曲,爆發出一股無聲的、仿佛宇宙初生時的憤怒尖嘯!
    這並非結束!一股比金色鎖鏈更加詭異莫測的暗流驀然從神廟穹頂的幽暗虛無中滲下。它無色、無形、無聲,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都凍結的死寂。暗流如同伺機待發的劇毒暗蛇,精準繞過李雲天依舊燃燒著青色餘燼、鋒芒畢露的守護屏障,毫無阻礙地攀上了月瑤的眉心,如同跗骨之蛆般瘋狂地糾纏撕扯!
    月瑤的身體觸電般劇震!她猛地抬頭,原本迷離著悲傷追憶神色的臉瞬間因深入骨髓的痛苦而扭曲。眉心處,一個細微如針孔的金色符文驟然浮現、扭曲、蠕動!她死死咬住了下唇,鮮血滲出蜿蜒而下,整個人被一種無形的恐怖力量攫住,被迫接受著這場來自天規最酷烈、最本源的抹殺審判!
    那由億萬符文凝聚的無形天網驟然壓至極限,其中心一道極其凝練、帶著終結意味的灰白光柱,帶著整個時空的肅殺意誌,如同蒼天倒傾、星河傾瀉,徹底無視了空間的距離,毫無征兆地朝著祭壇中心被金色光索鎖定的月瑤,轟然砸落!其力量之凝聚,氣息之恐怖,瞬間讓整個神廟內殘餘的星光都徹底化為最卑微的塵埃!
    千鈞一發!李雲天體內那股剛剛撕碎法則鎖鏈的狂暴青芒,似乎感召到這股更具毀滅性的終極裁決,仿佛被徹底點燃了無盡歲月以來積壓的某種意誌。它不再僅僅是力量的洪流,瞬間擁有了某種深邃的憤怒和決絕!
    李雲天猛地前踏一步,那動作帶著一種亙古的熟悉感,竟與光影中戰神踏破時空壁壘的身姿隱隱重疊!他原本染血的手掌悍然向上舉起,向著蒼穹那滅頂之灰白神罰迎去!全身逸散的青色光焰瘋狂匯聚於掌心——
    噗!
    一聲異常沉悶、仿佛世界根基被捶打的怪異巨響取代了預想中驚天動地的爆炸。
    李雲天擋在月瑤前方的身體如遭星辰撞擊!他悶哼一聲,身體如斷線風箏般狠狠向後倒飛,將身後殘破的祭壇石階撞得碎石飛濺!一口滾燙的鮮血淩空噴出,血霧迅速染紅了他散落汗濕的發鬢,灑在衣襟上更暈開一大片駭人的深紅。
    那片毀滅性的灰白光芒亦在碰撞後被炸碎了大半,剩餘的毀滅能量在空中扭曲、炸開,卻沒有繼續向下追擊。
    月瑤因那股鏈接眉心深處的酷刑而僵硬的身體陡然一鬆,但那雙望向李雲天的眼眸裏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有無盡的恐慌與悲痛!“不要——”她不顧一切地向前衝,試圖奔向那片煙塵和血霧碎石彌漫之處。
    煙塵中,一隻手猛地伸了出來,穩穩地扶住了撲來的月瑤幾乎要跌倒的身體。那手的力道強橫而堅定,仿佛依舊蘊含著某種能托起蒼穹的意誌。煙塵略散,露出李雲天此刻的身影。他嘴角血跡未幹,胸襟被血染透了大片,氣息劇烈起伏,肩膀和手臂上皆是焦糊的裂口。但他昂然而立,仿佛剛才那毀滅性的撞擊隻是拂麵微風。
    李雲天——或者說,那股主宰他身軀的神秘意誌——緩緩抬起頭。臉上所有的痛苦、迷惘在煙塵中都已斂去,隻剩下一種沉澱了億萬年星河、仿佛看透諸世生滅的寧靜。如同亙古不變的宇宙基石。那雙望向月瑤的眼睛,不再是李雲天,而更像是隔著重疊光陰的巨峰,在時間盡頭回望最初流散的塵埃。其中翻湧著極為複雜難辨的情緒,是審視,是追憶,是仿佛從億萬塵埃碎片裏艱難辨識出一粒熟悉螢火的困惑,最終化作一絲塵埃落定般的、穿透時空罅隙的明了。
    “原來是你……”一個低沉、厚重、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熟悉感的聲音從李雲天口中流出,帶著仿佛穿越無盡時光的沉沉睡意,又帶著星河般沉重的撫慰,“守時者……”這短短幾個字如同裹挾著洪荒古星的威儀,在神廟的沉寂中撞出陣陣低沉回響。它跨越了時間的長河,直抵月瑤靈魂的最深處——這正是那日戰神在她托住星辰模型後,低不可聞、最終被她歸為錯覺的呢喃!是她在月夜下祈禱千遍,終究無法確認的虛幻漣漪!
    如同被這熟悉的音節擊中,月瑤仿佛失去了支撐身體的所有力量,她猛地跪倒在地,仰起的臉上淚痕與血跡交錯縱橫,匯成絕望河流衝刷下的蜿蜒溝壑。她眼中積蓄了千年的堤壩徹底崩塌,如漫天月華傾瀉而下。
    “是我……”哽咽的字句被劇烈的顫抖扯得支離破碎,她用盡生命中僅存的力氣伸出手去,帶著一絲瀕死掙紮般的渴望,輕輕碰觸李雲天沾染血汙的衣袍邊緣,如沾濕翅膀的蝴蝶最後一次觸碰無法駐足的礁石。“是……我呀……”每一個音節都如同從碎裂的心髒中強行擠出,帶著最濃烈的、被壓抑千年的赤誠,是告白,也是訣別的印記。
    然而,神廟的殘破寂靜並未就此平息。李雲天身上那股古老而威嚴的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斂去,仿佛耗盡了全部力量。他偉岸的身形劇烈一晃,雙眼失去所有神采,如同斷線的傀儡無聲地向冰冷的地麵倒去。
    “呃!”月瑤的呼喚被喉嚨深處湧上的劇痛掐斷。神廟穹頂虛空中那剛剛被斬碎的法則巨網崩裂處,無數幽暗的縫隙猛地睜開!無數隻由純粹混亂怨念和法則暴戾殘餘滋生的細長、如同活蛇般的漆黑怨毒之流,發出無聲的靈魂尖嘯,驟然洞穿了空間的阻隔!它們無視任何掙紮或阻擋,如同嗅到血腥的貪婪蛭蟲,瞬間從神殿各個陰影角落瘋狂地探出,瘋狂遊動著湧向目標,目標隻有一個——月瑤那正經曆著情感奔湧最劇烈衝擊的脆弱靈魂!
    數股最粗壯、凝聚著無盡惡意的黑影毒蛇般刺入月瑤眉心那個扭曲蠕動的金色烙印!鑽入她雙眼深處!
    “啊——!”短促到幾乎不成調的慘嚎從她喉嚨裏擠出。那不是肉體的劇痛,而是記憶被強行攪碎、情感被活生生抽離、構成“自我”基石的一切被汙穢利爪強行剝離的瘋狂撕扯!她的身體瞬間繃緊,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眼球向上翻去,露出充滿血絲的眼白,麵容因極致的靈魂劇痛而扭曲到非人的程度,喉嚨裏隻有被強行切斷後殘存的空氣摩擦聲。一道冰冷、死寂、毫無生命質感的白光自她眉心的烙印深處洶湧彌漫,如同粘稠的瀝青,迅速覆蓋了她的眼珠,遮蔽了所有情緒的光芒!
    時間仿佛在瞬間凝固,又在下一刹那碎裂。
    光芒熄滅。神廟裏漂浮的塵埃無聲墜落。
    月瑤挺立在血泊與碎石之上。臉上所有的痛苦、悲傷、千年來深藏不露的渴望,都如同被擦掉的粉筆字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才那場泣血的告白、那刻骨的眷戀,從未發生過。覆蓋在她眼瞳上的那層蒼白黏稠物蠕動著散開,露出眼珠最原始的清透,如同雨後洗過的琉璃,幹淨、淡漠,映不出任何往事的痕跡。她微微低頭,目光落在地上昏迷不醒、遍體鱗傷的李雲天身上,那雙清冷無波的眸子沒有任何波瀾。
    她緩緩屈膝,以古老而莊嚴的姿態,在染血的地麵向他拜伏下去。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如同尺子度量而出,帶著完美儀軌下訓練出的冷冽規整。
    “轉世之尊……”她的聲音響起,音質未改,卻剔淨了所有情緒,隻餘下冰棱撞擊般的清脆與一絲金屬的硬度,陌生得如同從未屬於過這個靈魂,“月瑤在此立誓,餘生僅存之力,盡付君前。護衛安危,至身毀神散,魂印不消。”那是誓言,字字鏗鏘。卻更像宣讀命令,隻餘職責的森嚴骨架。
    她起身,毫無波瀾的目光掃過破碎的祭壇,掃過神廟狼藉的穹頂,掃過空中正在緩慢消散、卻依舊透出森嚴威脅意味的金色法則烙印殘光。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上隻剩下磐石般的平靜,再無一絲人情的裂隙。
    月光如冰冷的泉水,無聲地流淌過神殿斑駁的石柱與碎裂的基座,仿佛凍結了那些剛被熱血浸潤過的裂痕,連血跡也凝成了暗色的冰痂。神廟裏隻剩下月瑤細微得近乎虛無的腳步聲,在廣闊死寂的空間中回蕩,清晰得讓人心頭發毛。她像一個沒有生機的提線木偶,麻木卻精確挪動著染血的足尖,每一步都像被無形絲線牽引,精準地避開地上的碎石與血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