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天機子的逃亡(上):寒夜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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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傷的天機子在禁魔森林的死亡瘴霧中瘋狂逃命。
李雲天步步緊逼,卻目睹天機子如同提線木偶般擺出怪異姿勢。
當李雲天重傷天機子之時,那瀕死的軀體竟自行爬起,直撲上古圖書館深處一座詭異的眼球圖騰。
冰冷的聲音回蕩在幽暗殿堂:“求知者……知識在召喚……”
李雲天驚覺自己體內血脈灼燒翻滾,仿佛在與此地隱秘的遺跡進行某種邪惡共鳴。
寒風,刮在臉上卻毫無痛覺,天機子隻感到自己半邊臉頰連同肩膀的破口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心跳都像催命鼓,震得那被李雲天一劍斬裂、又被“裂星印”餘波重創的五髒六腑幾乎要錯位碎裂。
更深的寒冷來自心底。死亡的陰影並非第一次籠罩他。但這一次,是被李雲天!那個他曾經以為盡在掌控、身負戰神血脈的宿命之種!那雙暴烈殺氣幾乎凝成實質的眼睛穿透瘴霧,緊追不舍。恥辱像毒蛇啃噬著最後一絲神智。
他不敢回頭,更不敢停留分毫。每一次足尖點地,破碎的衣衫便發出被利齒撕咬般的聲響,牽動著遍布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裹挾著他,在這幽暗死寂的林間小道,便如同指路明燈。這比身後追魂索命的殺氣更讓他絕望。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怪誕。月光被濃密得近乎凝固的樹冠徹底吞沒,唯有地麵潮濕腐朽的苔蘚,散發著極其微弱、令人心頭發毛的幽綠光澤。奇形怪狀的扭曲樹幹在黯淡綠光中投下幢幢鬼影,如同無數從地底爬出的魔物,無聲舞動。空氣變得滯重、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凝膠,帶著濃鬱的腥甜腐敗氣息——是瘴霧,足以腐蝕血肉、汙穢精神本源,吞噬一切外來力量的禁忌之地特有的死亡之息。
“咳咳咳!”他喉口一甜,強行運功排開些許瘴氣,卻牽扯得半邊身子痛得眼前發黑,一股腥甜再次湧上。他不得不減緩一點速度,幾乎是拖著那條廢了的腿向前挪移。那棵紮根於巨大黑石上的巨木根係,突然極其緩慢地挪動了一下位置,如同剛剛蘇醒、慵懶翻身的地底活物。
冷汗瞬間浸透他破爛的衣袍。是錯覺?還是……自己過度重傷與透支導致的神誌恍惚?
心底翻湧的不止是恐懼與挫敗,還有一絲被命運碾壓的狂怒與不甘。
……龍嘯天,那個平日敦厚寡言、對自己言聽計從的龍嘯天!那個被自己視為暗中掌控龍隱山莊最穩妥的一步棋!大長老古井無波的臉上閃過的那抹深沉冰寒與沉痛之色……那才是致命的殺招!一步之差,滿盤皆輸!
本該完美無缺的裏應外合!本該由自己主導,在戰神殘魂消散、古塔防禦被“裂星印”炸開缺口的刹那,以堂皇之姿鎮壓一切,奪走那顆蘊含神之血脈的心髒!可龍嘯天……那個該死的蠢貨,偏偏選在被困死的祭壇邊緣引爆?自己倉促之下,隻來得及在“裂星印”爆發的瞬間,將其威力的一部分強行引導向古塔最外層的薄弱屏障製造混亂……
李雲天那毀天滅地的狂暴追擊緊隨而至。
不!天機子猛地甩頭,將這份撕裂靈魂的懊悔與恐懼強行壓下。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命懸一線!隻有禁魔森林深處那地方……也許還能搏一線生機!他深吸一口冰冷腐濁的氣息,忍著撕裂的肺部劇痛,幾乎是用手指摳著身側怪樹的粗糙樹幹借力,拖著殘軀再次向前躍進。
不能停!
……
另一條林間岔道,空氣凝滯得如同冰封。
李雲天如一頭鎖定獵物的幽靈魔豹,腳尖每一次點在潮濕滑膩的苔蘚或腐敗厚葉上,都隻在原地留下一個幾乎瞬間隱去的淺坑,身形已融入更深處的幽暗。沒有多餘的風聲,連衣袂擦過枯枝的聲響都低不可聞。
他周身彌漫著一層極淡、卻極其鋒銳的氣場。那是高度凝聚、在極度壓抑下形成的“勢”。無形劍氣自發彌散周身丈許之內,無聲地剖開凝滯粘稠如腐肉的瘴霧,也悄然切斷膽敢觸碰他身體的毒藤與濕滑苔蘚。
一雙眼睛,燃著近乎純粹的冷酷金芒。瞳孔深處,熾烈的怒與殺意尚未散去,如沉寂千年又驟然蘇醒的熔岩。就在方才古塔核心那一瞥,當核心區域空間震蕩即將平複、那該死的叛徒氣息倉皇遁出山莊屏障的瞬間,一股滅殺一切的狂暴意誌幾乎衝垮了理智的堤壩!
此獠當誅!
此刻,這兩簇金色火焰卻在冰冷的自製力包裹下,細細掃描著視野中每一寸幽暗詭異的林地環境。天機子受傷奔逃時噴濺在漆黑樹皮上的幾點猩紅,在扭曲虯結如同凝固血管般的脈絡映襯下異常刺眼;斷枝新鮮茬口溢出的汁液尚未幹涸,散發出微弱的草木異香,在腐臭瘴氣中為他指示著方向;更深處,一抹細微的氣流不自然的顫動,在濃得如同墨汁的樹影間一閃即逝……線索清晰,猶如在林間為他布下一串昭然若揭的死亡路標。
一股燥熱忽然毫無征兆地翻湧上來,強行衝破了高度凝聚後略顯滯重的心脈屏障。
仿佛身體深處有兩條沉睡的遠古孽龍驟然驚醒!一條纏繞灼熱金光,帶著開天辟地的莽荒龍嘯,另一抹沉凝暗金如亙古磐石,透出踏碎星辰的戰爭意誌!它們在經脈最深處咆哮著,翻滾著,衝擊著!那股狂暴的殺戮本能再次如潮水般鼓漲,要吞噬所有阻礙,要用鮮血和毀滅澆滅心中的怒焰!
他身形微不可察地凝滯了一下,原本如同融入暗影的高速疾馳,現出一個短暫的虛影。
“唔……”一聲極度壓抑、如同受傷野獸發出的低吼從緊抿的唇齒間擠出。右手猛然攥緊劍柄,力量之大,讓纏繞在龍鱗化皮膚與劍身結合處的淡金烈焰驟然變得熾烈暴躁,幾乎要將剛剛凝結的血痂再次焚化!掌心的皮肉早已在烈焰與鋒芒下綻開,鮮血再度滲出,沿著鋒銳無匹的赤紅色劍鋒蜿蜒流淌。
這痛楚,灼熱而銳利。
力由我馭!每一個字都在靈魂深處震蕩!
呼吸強行壓下那份翻騰欲出的狂暴。眼中的熔金之色並未消退,隻是多了一絲更沉重的堅毅,如同萬年玄冰。他再次提速,身化流光,循著那越來越濃鬱的血腥與紊亂氣息,在無邊死寂的幽暗森林中劃過一道直線,直刺前方愈發粘稠凝固的瘴氣核心!
……
空氣已經完全凝滯,厚重得如同沉在墨缸底的淤泥。
天機子感覺自己像一條被投入滾油鍋底的魚,每一次試圖汲取氧氣,喉嚨裏都會反湧上一股混合著血腥與腐敗腥甜的液體。視野越來越昏蒙,邊緣一圈圈發黑。半邊身體痛楚如同無數燒紅的烙鐵在裏外同時碾壓,全靠一口氣死死撐住不肯散去。
“呼哧……呼哧……”他的喘息在死寂中撕心裂肺,幹澀的風箱一樣扯動,每一次都帶著瀕死的絕望。
前方,瘴霧似乎略微稀薄了些許——並非真正的減弱,而是這“稀薄”區域中彌漫的氣息更加陰寒刺骨。地麵潮濕的黑泥覆蓋著更厚的腐朽苔蘚與層層疊疊不知沉積了多少年的枯敗落葉。空氣中開始彌漫出極其微弱、卻又令人作嘔的甜膩腐敗氣息,混雜著某種令人神經隱隱發麻的酸毒味道。那是死亡緩慢發酵的味道。
他的視野邊緣,黑翳愈發擴散。心髒沉沉的跳動著,仿佛即將枯竭。不能停……絕對不能停在這裏!這絕望如同跗骨之蛆啃咬著他最後一根神經。他的身影狼狽不堪地掠過一片低矮、葉片呈現不詳蠟黃色彩的巨大毒蕈叢。突然——
左腳下一個打滑!早已傷筋動骨、又被瘴氣腐蝕得麻木僵硬的左腳踝處,傳來一聲微弱的骨骼錯位脆響!劇痛如同冰冷的尖錐,狠狠紮穿了他的腳掌!天機子悶哼一聲,身體失衡猛地向前傾倒!
慌忙間他伸出唯一還能勉強發力的右手向前撐去!動作本能而慌亂。五根手指張開,卻在中途極其突兀地頓住,僵硬地停頓在一個詭異又帶著僵硬古板感的姿勢——五指並非自然抓握,而是四指微曲向前,拇指緊貼掌心,直挺挺地向著地麵戳去!
這一撐姿態極不自然,與常人受傷前跌時的本能反應大相徑庭,僵直刻板到……如同畫在舊帛書上,失了靈魂的古怪圖案!
指關節尚未觸及那散發著腐朽死亡氣息的濕冷地麵,掌緣擦過一片早已枯敗卻奇異保持著蠟黃色澤的怪異蕈類傘蓋。
“噗嗤!”
細微聲響在死寂的沼澤中幾不可聞。
那片原本毫無生氣的巨大蠟黃傘蓋,如同活物被激怒般猛烈彈起!下方瞬間爆開一團粘稠如膿汁的黃綠色粉塵煙霧!速度奇快無比,幾乎在天機子那詭異僵硬的動作尚未收回之際,濃濁刺鼻的毒粉已撲麵將他兜頭罩住!
“唔——!”天機子身體猛僵,所有動作凝固。一股極其強烈的酸麻痛楚瞬間從暴露的皮膚,口鼻乃至傷口的裂隙中鑽入!眼前的世界驟然扭曲、旋轉,無數光怪陸離的幻影與刺痛瘋狂交織翻湧!
神誌如同被投入沸騰的油鍋!他殘存的最後一絲氣力支撐著,想要發出嘶吼,喉嚨卻已麻痹!
就在意識崩裂模糊的邊緣,他眼中那昏茫混亂的景象深處,卻猛地刺入一記……快!無法形容的快!快得無視了空間的間隔,無視了濃濁毒瘴的隔絕!那是一道撕裂昏冥的赤金閃電!其銳烈鋒芒、其摧枯拉朽之勢,正是方才古塔深處幾乎將他靈魂撕裂、刻入骨髓最深痛處的死亡鋒芒!
天機子腦中瘋狂閃現古塔內李雲天那殺意盈胸、強行壓製著體內沸騰力量向他斬來的奪命一劍!
恐懼在瞬間突破了麻痹束縛!“啊啊——!”
他終於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破音嘶吼!不是對著眼前的死亡閃電,更像是對著自己命運的最後一搏!他用盡僅存的內力猛地向下狠狠踏去,不顧一切地要壓碎腳下濕泥,借著一點微薄反震力向後彈開!
砰!泥沼爆開。
他的身體在最後關頭極其狼狽地向側後方跌滾而出。那道破開毒霧的赤金光芒幾乎是擦著他廢腿的褲管掠過,狂猛無匹的銳氣撕裂空氣,將他右腰側本就破碎不堪的衣衫狠狠割開一道新口子,瞬間又添一條深可見骨的猙獰血痕!
噗通!天機子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汙泥與腐草之上,濺起一片惡臭的黑水。渾身沾滿汙穢濕泥,腰間新傷不斷滲出混著汙水的鮮血,劇烈的痛楚和瘴毒侵蝕讓他的視野幾乎被濃稠的血色覆蓋。
前方,彌漫的黃綠色毒粉被剛才那道驚天的赤金劍光撕開一道狹窄裂口。裂口的盡頭,瘴霧如濃墨般微微滾動著退開,現出一尊挺拔如鬆的身影。
李雲天緩緩放下手臂。
他沒有追擊。那雙燃燒著熔金暗火的眼眸,冷冷地穿透了稀薄毒粉與繚繞的瘴氣,落在遠處泥汙中如蠕蟲般抽搐的天機子身上。
“李雲天——!”天機子掙紮著,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嘶吼,聲音嘶啞如同破鑼刮擦鐵鏽,“……殺我?哈哈哈哈!你不敢!我身上藏著古神之力!殺我……古之力即刻反噬!你會和我……同墜……無間!永無超脫……咳咳咳!”一口血沫猛地嗆出,打斷了這瀕死的詛咒。
李雲天麵容沉毅如同萬載玄石,無絲毫波動。方才揮劍的手臂緩緩垂於身側。五指鬆開了緊握的劍柄,手掌內那被灼燒撕裂的傷口再度綻開,鮮血殷紅一片,沿著掌心滑落,滴在腳下濃黑粘稠的泥沼腐草之中。
嗤!細微的灼燒聲響起。那滾燙的、帶有至強龍神精魄的戰血,甫一觸及陰冷毒沼枯草,瞬間蒸騰起一絲極其細微的白煙。下方盤踞吸附於此、貪婪汲取汙穢瘴毒之力滋生的異種苔蘚,如同被點燃般猛一抽縮,瞬間失去活性。它們以微弱到近乎看不見的幅度,如同畏懼般向後退縮了一下。
這一切細微變化,皆在李雲天那雙洞察幽微、凝如冰火的熔金雙瞳注視之中。他隻是沉默地看著血珠持續滴落,看著那些扭曲汙穢的細小生命在神血麵前本能的退縮避讓。周圍凝固的空氣中,除了遠處天機子痛苦壓抑的咳嗽喘息,便是某種令人心頭發毛的……沉寂。
時間仿佛也被這無邊的瘴氣與死亡的氛圍所凝凍。
終於,李雲天緩緩抬起了下頜。目光越過血珠滴落的泥沼,穩穩罩定了數丈開外泥汙血泊中劇烈起伏的天機子。
“古神之力?”低沉的嗓音在死寂中響起,每個字都仿佛帶著沉重的份量,“……便是你在山莊潛伏、殘害同門的依仗?”語調陡然間如冰棱墜淵,一股摧折心魄的凜冽之氣,瞬間碾碎了周圍凝濁的瘴氣!“亦或是那……龍嘯天引爆‘裂星印’時,為你引開防禦火力的後盾?!”
最後幾個字,斬釘截鐵!
話音落處,人已消失在原地!
天機子瞳孔驟然緊縮!那撲麵而來的殺意幾乎凍結了他的呼吸!他下意識地想要翻滾躲避,或者抬手去擋。然而,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那方才揮臂格擋毒粉攻擊的左手,卻猛然間不受控製地做出了一個與那刻板撐地姿勢如出一轍的反應!
手肘猛地極其僵硬地向回一提!小臂詭異地翻轉半周!五指依舊是那僵硬前伸、拇指向內緊壓的動作!這分明是……古板至極的防禦姿態!動作怪異到了扭曲的程度,仿佛深埋於骨髓深處的某種本能指令被觸發激活!
“——!”
思維在這一刻徹底斷絕!天機子的腦子似乎被這突然暴起的怪異動作卡頓住!
破空聲響徹耳膜!
李雲天那隻未曾握劍、甚至刻意攤開的左手掌,卻在這一瞬化為剛猛無鑄的斷金神戟!他沒有用赤紅神劍的鋒芒,而是並指如刀!五指上淡淡龍鱗紋路乍現,指尖凝聚出一抹純粹到幾乎要刺破虛空的赤金氣焰!以手為刀,直劈而下!
目標——正是天機子那還來不及收回、僵硬舉在半空的左手臂!
“哢——嚓!”
一聲沉悶卻清晰地如同劈斷腐朽枯木的聲響,在死寂瘴林中驟然爆開!
沒有絲毫血肉骨骼爆裂的場麵。唯有那條剛剛呈現出怪異姿態的手臂,從中段猛地彎折成一個詭異駭人的角度!斷裂處,沒有血肉的腥紅,隻有如同燒焦朽木一般發黑、徹底枯槁的內質!傷口邊緣甚至逸散出一縷極淡的、近乎純白的冰冷煙氣!
“呃啊啊啊——!”淒厲到非人的慘嚎從天機子口中爆發出來!那不是純粹生理上的劇痛哀鳴,更是某種信念根基猛然坍塌帶來的絕望嘶嚎!
他殘缺的身體如同破口袋一般被這剛猛一劈的餘勁狠狠帶飛出去!口中狂噴出大量汙穢發黑的淤血,混合著髒腑的殘渣!他重重砸落在一片更為泥濘、布滿了漆黑腐敗落葉的濕滑地麵上,濺起大片汙濁泥水。
這一次,似乎再難掙紮。
整個戰場般的死寂林沼空地,唯有天機子那劇烈的抽搐和痛苦到極致的喘息在回響。
李雲天靜靜立於原地,攤開的左手緩緩收回。指尖凝聚的赤金鋒芒無聲斂去,掌心傷口處鮮血依舊在滴落,砸在泥沼裏,發出細微而持續的嗤嗤聲響,蒸騰起一縷縷消散的白煙。
遠處的天機子,終於不再動彈。身體蜷縮在汙濁血泊之中,隻有極微弱的起伏,證明其尚未斷絕生機。
……
時間在濃稠的死亡瘴氣中流動得異常緩慢,仿佛每一刻都被賦予了數倍的沉重分量。
李雲天靜立片刻,灼烈的熔金瞳孔並未消減半分殺氣,隻是那股幾近焚毀一切的狂暴怒火在絕對的掌控力下被強行壓縮,凝練成徹骨的寒冰。他抬腳,一步步走向泥沼中那蜷縮如死蝦的軀體,落足時異常沉凝。濕黏泥濘的腐質在靴底擠壓下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四周空氣凝滯沉重依舊,隻餘天機子那斷斷續續、從喉管深處擠出的微弱嘶鳴,伴著濃濁的血腥腐臭在彌漫。
這片刻的緩行,既是確認獵物生死,更是對自身血脈力量狂暴浪潮的強力平息。那股幾乎撐裂筋脈的凶戾之氣,在這步步踏近的凝緩中,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收斂。掌心傳來血肉撕裂的痛楚感越發清晰,如無數細針不斷刺紮,硬生生拽回他因暴怒而浮動的神智。
距離天機子不足五步。
就在此刻!那具本該徹底失去力量的軀體,猛然間如同一個被無形巨手憑空提起的破爛皮囊!
天機子的頭顱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霍然昂起!沾滿汙血汙泥、如同骷髏的臉上,眼眶裏的眼球仿佛被某種外力強行捏碎,隻剩下兩個幽深黏稠的血洞!他裂開扭曲的嘴,卻非嘶吼,而是以一種極度古怪、如同喉管被無形之手死死扼緊的姿態,強行從破碎喉嚨深處,擠出幾個極度生硬、毫無語調起伏,冰冷到足以凍結靈魂的單音節:
“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