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胡夫金字塔下的密室

字數:12080   加入書籤

A+A-


    塞加拉地下大廳內的能量漩渦如同退潮般緩緩平息,最後一絲幽藍的電弧隱沒在黑曜石般的牆壁深處,仿佛從未存在過。伊姆霍特普那由光與知識構築的身影已完全消散,隻留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臭氧與古老塵埃混合的奇特氣味,以及縈繞在每個人心頭的、沉甸甸的震撼與茫然。
    寂靜籠罩了一切,唯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空曠得可怕的大廳裏顯得格外清晰。那片刻前還沸騰奔流的符號之河,此刻已複歸死寂,如同沉睡千年的巨獸再次閉上了眼睛。但它們並非毫無變化——仔細看去,那些深邃的符號表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光暈,仿佛被剛才那場超凡的交流永久地激活了某種內在的屬性。
    “守護者…”馬克西姆的聲音幹澀沙啞,他下意識地重複著這個詞匯,仿佛要透過舌尖的重量來確認其真實性。這個詞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在寂靜中激起層層漣漪,壓得每個人心頭都沉甸甸的。“我們…真的成為了某種…守護者。”他的目光掃過同伴們,尋求著確認,也分享著這份突如其來、幾乎令人窒息的責任。
    艾莉絲·索恩始終保持著戰術警戒姿態,她的感官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描著大廳的每一個角落,評估著任何潛在的後續威脅。她緩緩收回望向出口的視線,眉頭緊鎖:“伊姆霍特普,或者說那個借助他形象的存在,提到了‘大覺醒’。這個詞聽起來充滿希望,但結合上下文,它更像是一個中性詞。人類意識的進化飛躍…這會以什麽具體形式呈現?是全體人類一夜之間獲得心靈感應?還是像文藝複興或科技革命那樣,是一個相對漫長但加速的過程?更重要的是,它帶來的社會結構衝擊、倫理困境、乃至…個體崩潰的風險,我們一無所知。”她的專業背景讓她本能地去思考最現實、甚至最糟糕的情況。
    皮拉爾偵探靠在一塊冰冷的牆麵上,臉上交織著學者般的敬畏與執法者的深深憂慮。“他提到了‘危險’和‘機遇’,像是硬幣的兩麵。但我們需要更多、更具體的信息。危險來自哪裏?是網絡本身的不穩定?是某些試圖濫用這股力量的人或組織?還是…進化過程中必然伴隨的陣痛甚至淘汰?沒有路線圖,我們就像在雷區裏蒙眼行走。”她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理清紛亂的思緒。
    安娜·瓦西裏娃特工已經行動起來,她手持一個經過改裝的能量掃描儀,小心翼翼地沿著大廳牆壁移動,試圖捕捉任何殘留的能量簽名或隱藏的信息節點。“伊姆霍特普說‘旅程才剛剛開始’。這暗示塞加拉並非終點,而隻是一個起點,一個…新手引導任務。這意味著還有更多的信息節點、更多的試煉、或許更多的‘大廳’散布在世界各地。我們需要係統性地尋找它們。”
    他們開始更仔細地搜索這座宏偉的地下殿堂。很快,他們發現了牆壁符號的新特性。當葉舟試探性地將手指靠近一個代表“可能性分支”的複合符號時,那符號微微亮起,他的意識瞬間被拉入一個絢爛的幻境——他看到了城市懸浮於雲端,人們通過思維直接交流,藝術與科技以無法想象的方式融合,個體的創造力得到極致發揮,整個文明散發著和諧而璀璨的光輝…那是對意識擴展後美好未來的驚鴻一瞥。
    然而,當瓦西裏娃出於安全考慮,觸碰同一個符號時,她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城市陷入火海,人群因莫名的恐懼而相互攻擊,詭異的精神能量扭曲現實,社會結構土崩瓦解,強大的個體濫用能力,弱小的個體如同草芥…那是混亂與毀滅的地獄圖景。
    “它在響應我們…”葉舟收回手指,臉上寫滿了驚異,甚至一絲恐懼,“這些符號,或者說它們背後的網絡,不是在展示固定的信息。它像是在…讀取我們的內心,我們的期望、我們的知識背景、甚至我們最深層的恐懼,然後基於這些,向我們展示與之相應的可能性未來。它是一座動態的、交互式的預言庫,而非靜態的曆史記錄。”
    遠在威尼斯,通過高保密級加密鏈路實時連線的諾瓦克教授,他的全息影像因為激動而微微閃爍:“這…這太不可思議了!但這符合古埃及,乃至許多神秘傳統中關於‘稱心儀式’或‘死後審判’的概念!靈魂在穿越杜亞特(Duat,冥界)時,會根據其生前的準備、傾向和心性,經曆不同的領域,見到不同的景象。這個網絡,在某種程度上,模擬甚至實現了這個過程!它展示的,是基於當前文明‘心性’和‘軌跡’的潛在未來!”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背脊發涼。他們麵對的,不僅僅是一個知識庫,更像一個具有高度智能和適應性的意識實體,或者一套極其複雜的道德與意識模擬係統。
    短暫的震驚後,決策變得清晰而緊迫。他們必須立刻返回開羅的臨時指揮中心,整合所有數據,嚐試理解剛剛接收到的海量信息,並製定應對策略。但在此之前,確保這座塞加拉地下大廳的安全是首要任務。瓦西裏娃調動了“秩序之盾”中已醒悟成員的力量,配合宗座遺產管理局的權威,以“重大考古發現,需立即封閉保護”為由,對塞加拉遺址進行了最高級別的物理和電子封鎖,並布下了隱蔽的能量感應器,任何未經授權的闖入都會觸發警報。
    返回開羅的旅程在一種壓抑的沉默中進行。吉薩高原的輪廓在天邊逐漸清晰,巨大的金字塔群在夕陽的餘暉下如同亙古不變的巨神,默默地注視著這群心事重重的旅人。車內,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在拚命消化著剛才的經曆。葉舟尤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太陽穴微微鼓脹,那些湧入的知識並非死板的文檔,而像是活著的種子,在他的意識深處生根發芽,不時帶來新的碎片化洞察或直覺,這種感覺既奇妙又令人不安。他的新能力是一把雙刃劍,帶來了超越常人的感知,但也將他推到了一個風口浪尖的位置——他是首席“解碼者”,他的理解將直接影響團隊的決策。
    回到位於開羅市中心一棟不起眼建築內的臨時指揮中心,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而高效。這裏已經從一個臨時據點轉變為一個擴展的行動心髒。宗座遺產管理局提供了曆史與神秘學的學術支持以及部分****;“但丁遺產”貢獻了關於意識研究和古代秘儀的知識;石匠會的成員帶來了工程學、符號學和對全球能量節點理解的獨特視角;而“秩序之盾”中那些醒悟過來的成員,則提供了這個神秘組織本身的技術、資源以及關於網絡內部運作的珍貴碎片信息。
    第一個重大突破來自科瓦奇博士,他整夜未眠,對比分析著伊姆霍特普出現時產生的能量簽名與全球各地的異常能量讀數數據庫。他的眼睛布滿血絲,但興奮的光芒難以掩飾。
    “這裏!就在這裏!”他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著主屏幕上兩條幾乎完美重合的能量頻率波形圖,“看這個共振特征——峰值、衰減模式、諧波頻率…完全一致!伊姆霍特普現身時產生的能量波動,與吉薩高原,特別是胡夫金字塔區域持續監測到的微弱背景異常,出自同源!這不可能是個巧合!塞加拉的事件像是一把鑰匙,或者一個信標,與吉薩金字塔下的某個東西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幾乎同時,索恩博士從威尼斯傳來了通訊請求,她的全息影像表情異常嚴肅:“馬克西姆之前的猜測可能是對的。我們宗座檔案庫中有一些…未被證實的文獻提及,胡夫金字塔可能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陵墓。一些異端文獻甚至猜想它是一個巨大的能量轉換裝置、一個星際通訊器、或者…一個用來放大和引導集體意識的諧振腔。也許,伊姆霍特普指引我們去塞加拉,隻是為了獲得‘認證’,而真正的‘課堂’或‘控製室’,在吉薩。”
    就在團隊消化這個驚人發現時,又一個意外發生了。留在威尼斯康複中心、仍處於昏迷狀態的佩特羅娃技術員,再次進入了那種奇特的 trance 狀態。監測她的醫療團隊立刻發來了緊急視頻鏈接。
    畫麵中,佩特羅娃的身體並沒有劇烈抽搐,而是呈現出一種極端的僵硬,她的眼睛再次翻白,嘴裏發出的不再是痛苦的**,而是一種混合了多重音調、仿佛眾人合唱般的奇異聲音,這一次,話語更加清晰:
    “胡夫…在召喚。巨石…隱藏真理。尋找…未被記錄之室…心髒之室…答案在其中等待…起源與終結之地…”
    話音落下,她再次癱軟下去,恢複昏迷。指揮中心內一片死寂。
    “心髒之室?國王之室?”皮拉爾疑惑地看向馬克西姆,“大金字塔裏確實有個‘國王墓室’,但那是空的,而且被研究了幾百年,沒什麽特別發現。”
    馬克西姆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學者的興奮壓倒了一切:“不!不是那個眾所周知的‘國王墓室’!是一個傳說!一個在埃及學界流傳已久但始終被主流嗤之以鼻的傳說!許多獨立研究者,甚至一些持不同意見的考古學家,基於聲波探測、熱成像異常以及建築結構的數學分析,堅信在大金字塔內部,還存在一個或多個未被發現的密室!其中一個,就被某些文獻隱晦地稱為‘心髒之室’(Chamber of the&ne&nber),被認為是金字塔真正能量核心所在!”
    瓦西裏娃迅速調閱了內部數據庫的安全報告:“但從拿破侖時代開始,到最新的微波掃描和機器人勘探,幾乎所有手段都用過了。除了已知空間,沒有發現任何大型密室的明確證據。”
    葉舟一直在沉思,此時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洞察的光芒:“也許,它不是一個常規物理意義上的密室。就像塞加拉大廳,它需要特定的‘鑰匙’才能被感知和進入。這鑰匙可能是一種能量狀態,一種意識頻率,或者…像我們剛剛獲得的這種‘守護者’身份認證。普通的掃描儀尋找的是磚石結構的空腔,但它尋找的,可能是一個…維度褶皺,或者一個相位隱藏的空間。”
    這個想法既大膽又符合邏輯。決定迅速做出:立刻前往吉薩高原,利用黃昏後遊客稀少的時間段,以“官方維護檢查”為掩護,進入胡夫金字塔內部,尋找那個傳說中的“心髒之室”。
    前往吉薩的旅程短暫卻仿佛無限漫長。夕陽將三座金字塔染成赤金色,投下漫長而威嚴的陰影,仿佛亙古的守衛。遊客們正如預想的那樣逐漸散去,喧囂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神聖的莊重寂靜。憑借瓦西裏娃協調來的高級別許可和石匠會成員的內部接應,團隊在閉館後順利進入了胡夫金字塔的內部。
    內部的空氣瞬間將人包裹,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感,混合著數千年來無數訪客留下的氣息,以及石頭本身冰冷的、亙古不變的重量。每向上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曆史的塵埃簌簌落下。他們沿著狹窄的上升通道,穿過宏偉卻壓抑的大甬道,最終抵達了那個聞名於世卻空空如也的花崗岩房間——國王墓室。
    手電光柱在光滑得不可思議的石壁上掃過,除了歲月的痕跡,空無一物。巨大的花崗岩石棺沉默地躺在角落,內部積著薄薄的灰塵。
    “什麽都沒有…”艾莉絲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失望,她甚至用靴跟輕輕敲擊地麵,傾聽是否有空鼓聲,“結構堅實無比。也許傳說真的隻是傳說?或者我們誤解了佩特羅娃的提示?”
    一種沮喪的情緒開始蔓延。葉舟卻沒有放棄。他閉上雙眼,努力排除雜念,嚐試主動調動起那份新獲得卻尚未完全掌控的感知力。起初,周圍隻有一片黑暗和同伴們焦慮的呼吸聲。他深呼吸,將意識像觸手般緩緩延伸出去,去感受,而非觀看。
    漸漸地,一種感覺浮現出來——不是聲音,不是圖像,而是一種極其微妙的…牽引感,一種如同深海之中感知到微弱洋流般的直覺。還有一種幾乎低於聽覺閾值的嗡鳴聲,並非來自空氣振動,更像是直接作用於他的神經末梢。它來自房間的東北角,一塊看起來與其他巨石毫無二致的牆麵。
    “這裏,”葉舟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指向那個角落,語氣異常肯定,“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一種非常微弱,但極其獨特的能量特征,像是…沉睡的脈搏。”
    馬克西姆立刻上前,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傳感器——這是“秩序之盾”的高科技設備。他將其對準葉舟指示的區域進行掃描。屏幕上原本平穩的線條突然開始跳動,顯示出一係列複雜而規律的峰值。
    “老天…”馬克西姆倒吸一口涼氣,“他是對的!一種非常奇特的能量讀數,低頻,但蘊含著極高的信息密度!這種模式…我從未見過!它確實不同於金字塔內任何其他地方的背景輻射!”
    他們立刻集中到那塊石壁前。湊近了仔細觀察,憑借強光手電的側光照射,他們終於發現了端倪——在巨石極其細微的接縫處,並非完全自然形成的紋理中,隱藏著一係列微小到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凹刻符號!其風格與塞加拉地廳和真理之板上的符號同出一源,但更加精細、複雜。
    葉舟深吸一口氣,如同在塞加拉地廳裏那樣,緩緩將手掌覆蓋在那片刻有隱形符號的區域。
    一瞬間,符號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從內部被點亮,散發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沒有巨大的聲響,沒有地動山搖,那塊重達數噸的巨石牆麵,竟悄無聲息地、平滑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黑暗通道!一股比金字塔內部更加古老、更加清涼、帶著奇異臭氧和某種無法名狀能量感的空氣,從通道深處湧出。
    “上帝啊…”皮拉爾偵探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一個…一個完全未知的通道!隱藏在世界上最著名、被研究了無數遍的紀念碑的核心!這…這怎麽可能?”
    通道內部並非粗糙開鑿的石頭,牆壁光滑得不可思議,呈現出一種暗金屬的質感,表麵同樣覆蓋著發光的符號,這些符號如同有生命的導引線,向著深處蔓延。空氣中的能量嗡鳴聲變得更加清晰,隨著他們一步步向下,仿佛沉入一個巨大活物的心髒。
    走了大約上百級台階,通道終於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這是一個巨大的密室,但其形狀並非埃及建築中常見的方形或矩形,而是一個完美的八角形。更令人震驚的是,建造它的材料——牆壁、地板、天花板,都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物質,光滑如最極致的黑曜石,卻又隱隱透明,內部仿佛有星河在流動,散發出一種柔和的、脈動著的乳白色光芒,將整個空間照亮得如同白晝。這裏的科技感遠超任何已知古代文明,甚至超越了現代人類的頂尖科技,帶著一種近乎魔幻的未來主義色彩。
    密室中央,並非任何雕像或祭壇,而是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緩慢自轉的複雜結構。它由某種純淨無比的水晶構成,結構之複雜令人歎為觀止,如同億萬片微小的冰晶或雪花在某種力場作用下凝聚成一個不斷變化的、完美的幾何體。它的表麵同樣刻滿了那些神秘的符號,它們如同電路板上的電子軌跡般不斷流轉、重組。
    “這技術…”瓦西裏娃的特工本能讓她第一時間評估環境,但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完全超出了我們的理解範疇。這不是古埃及,這…這像是某個遠超我們的文明留下的。”
    葉舟感到心髒狂跳,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和呼喚感從那中央的水晶結構中傳來。他走上前,仔細觀察。那些流轉的符號確實與真理之板同源,但其排列組合方式,更像是一種…操作界麵?或者是一種意識對接的端口?
    “看這裏,”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指向水晶結構核心處一組相對穩定的符號序列,“這個模式…它不是在講述曆史,它像是在描述…描述如何安全地接入那個‘全球意識網絡’!它指出了所有人類個體意識之間的連接節點和交互協議!”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振奮。他們開始嚐試各種方法與之互動。馬克西姆嚐試用傳感器解碼符號頻率;皮拉爾試圖從邏輯和密碼學角度破解;瓦西裏娃則尋找物理上的接口或控製機製。進展緩慢而艱難,符號體係太過複雜深奧。
    轉折點再次來自葉舟。當他將手掌輕輕貼在水晶結構上一個看似隨機的凹槽時(那凹槽恰好與他手掌輪廓吻合),一陣強烈的、非語言的洞察力如同洪水般衝入他的腦海。“不對…”他喃喃道,眼中閃爍著醒悟的光芒,“不是控製…不是單向索取。是統一…是共鳴。是給予和接受。是一場…對話。它需要的是和諧的統一場,而非單個意誌。”
    他指引其他人,讓皮拉爾、馬克西姆、瓦西裏娃、艾莉絲分別將手放在水晶結構的不同特定符號區域上,他自己則位於中心,五人形成了一個環繞水晶的圓圈。當最後一個人的手放上去的瞬間——
    嗡!
    整個密室的光芒大盛!牆壁不再是散發柔光,而是變得完全透明,仿佛他們突然置身於無垠的星空之中,但星辰是由無數流動的光點和信息流構成!中央的水晶結構旋轉速度加快,投射出億萬道纖細的光線,與牆壁融為一體的“星空”連接起來。然後,一個聲音,或者說,一種複合的“意識流”,直接在他們所有人的腦海深處響起:
    它不是之前網絡中那個相對單一、有時甚至顯得機械化的聲音。這個聲音是真正的“集體”,由無數細微的、獨特的意識之聲和諧地融合而成,仿佛百萬、千萬、億萬人在同時低語、歌唱、思考,卻又凝聚成一個清晰而宏偉的整體意誌。
    “歡迎,守護者們。初步認證完成。選擇已做出。”
    緊接著,不再是曆史的回溯或未來的預言,影像開始直接在他們意識中流淌——那是人類意識本身的集體圖景!他們“看”到了每一個個體的思維光點,如何與周圍的人產生連接,形成家庭、社群、國家的意識場;他們“看”到了喜怒哀樂、創造與毀滅的念頭如同宇宙中的星雲般誕生、碰撞、湮滅;他們“看”到了行星本身仿佛也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其山川河流、大氣海洋,都與這個意識網絡存在著微妙而深刻的能量交換。這是一種超越語言的、對“萬物互聯”最直觀的體驗。
    然後,與之前任何一次連接都不同,這一次的感覺是…完整的。不再有疏離感,不再有被審視感。他們仿佛一滴水,終於融入了大海,理解了自身本就是海洋的一部分。一種深刻的平靜與巨大的喜悅籠罩了他們。
    葉舟第一個開口,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與通透:“…我明白了。它不是外來的。它從來就不是一個分離的、外在於我們的‘東西’…它就是‘我們’。是所有人類,所有意識,過去、現在、未來的集合體…是‘我們’的整體。一直如此。”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每個人都在這場意識的洗禮中經曆了深刻的轉變。他們此刻真正理解了網絡的本質——它不是神,不是外星造物,它是人類集體意識本身的放大鏡和共鳴腔,一個沉睡的巨人正在緩緩蘇醒。
    然而,就在這啟蒙的時刻,從他們來時的通道口,傳來了細微卻清晰的腳步聲。
    不是人類的腳步聲。
    團隊成員瞬間從沉浸狀態中驚醒,進入戒備狀態。瓦西裏娃和艾莉絲迅速拔出武器(盡管不確定對來者是否有用),擋在其他人身前。
    幾個身影走入密室的光暈之中。它們的形態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那並非血肉之軀,而是由純淨的光和凝聚的能量構成的類人形態!它們沒有清晰的五官,輪廓也在不斷微微波動,但其核心處閃爍著與密室牆壁、中央水晶同源的能量符號。它們移動時悄無聲息,帶著一種非生物的、精確的優雅。
    “網絡的防禦機製…”皮拉爾驚疑不定地低語,“像塞加拉地廳的守護光蛇一樣?但更…先進。它們是用能量臨時構築的‘代理’或‘使者’?”
    這些光之存在並沒有表現出攻擊意圖。它們無視了緊張的團隊成員,徑直走向中央懸浮的水晶結構。然後,它們伸出由光構成的手掌,開始以一種極其精確、充滿儀式感的方式,觸摸水晶表麵上特定的、快速流動的符號序列。它們的動作迅捷而準確,仿佛在執行一套演練了無數遍的程序。
    “它們在激活某種東西!”瓦西裏娃警告道,但語氣中帶著不確定,“某種協議…或者程序…但我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麽!”
    葉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次集中他那還不穩定的感知力,嚐試去解讀光之存在的行動和正在被觸發的符號意義。信息的洪流再次衝擊他,但這一次他努力抓住核心。
    刹那間,他明白了。
    “心髒之室…”他喘息著說,眼中充滿了震驚,“…它不是一個物理意義上的房間!它是一個…門戶!一個意識維度的接口!它連接的不是地方,而是…狀態!是個體意識與集體網絡之間的緩衝區和轉換通道!它們…它們正在完全打開它!解除最後的安全限製!”
    隨著光之存在完成最後幾個符號的觸發,整個密室內的能量強度瞬間飆升到一個新的臨界點!空氣因密集的靜電而劈啪作響,甚至浮現出細小的彩虹色電弧。原本變得透明、顯示意識星空的牆壁,此刻仿佛完全消失了,他們如同直接漂浮在人類集體思維的海洋之上!
    然後,最為非凡的景象開始了。
    意識的海洋開始聚焦,放大出具體的“影像”——不再是模糊的能量流,而是清晰地顯示出全球範圍內不同個體和社區的實時意識狀態:
    他們看到喜馬拉雅山麓一座古老寺院裏,一位年邁的喇嘛在冥想中周身散發出柔和的光暈,他的意識正以一種平和的方式與更廣闊的領域連接;
    他們看到矽穀一個科技實驗室裏,一群年輕的科學家正興奮地看著一個腦機接口設備產生的驚人數據,他們的意識在技術的輔助下笨拙地嚐試“外延”;
    他們看到非洲草原上一個部落圍繞著篝火舉行古老儀式,舞者的節奏和歌者的吟唱仿佛無意中調諧到了某種集體意識的頻率,引發小範圍的共情浪潮;
    他們也看到戰亂地區,一個士兵在恐懼和仇恨中扣動扳機,其強烈的負麵情緒像一滴墨汁汙染著周圍的意識場;
    他們看到大都市裏,一個人因孤獨和焦慮在網絡上散發惡意,其扭曲的念頭如同病毒般在數字化的意識淺層快速傳播…
    “大覺醒…”葉舟喃喃自語,徹底明白了,“…它已經開始了。不是一個單一事件,而是一個過程!在全球各地,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速率在發生!有些人自發地接觸,有些人通過科技,有些人通過古老的智慧…但浪潮已經湧起。”
    皮拉爾保持著警惕,但也被深深吸引:“但伊姆霍特普和佩特羅娃警告的危險呢?”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問題,集體意識之海展示的景象再次變化。開始浮現出可能的未來分支場景:
    一些場景光明而充滿希望:人類突破了隔閡,實現了真正的理解與和平,科技與精神同步飛躍,個體潛能得到極大解放,文明步入一個嶄新的、金色的紀元…
    另一些場景則黑暗得令人窒息:社會因無法適應意識的突然透明而崩潰,恐懼和猜忌引發全球性的混亂和暴力,強大的意識能力者成為暴君,弱者和分歧者被清除,文明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時代…
    所有的可能性都在翻滾、交織、漲落,如同尚未坍縮的概率雲。
    “路徑尚未確定…”那宏偉的集體意識之聲再次在他們腦海中共鳴,這一次帶著一種莊嚴的沉重感,“…選擇尚未最終做出。守護者之責,在於引導,在於守護理解之火花,在於平衡浪潮,而非阻擋或主導。”
    這一刻,葉舟和團隊徹底理解了他們的角色。網絡/集體意識並非需要一個主人或一個控製器,它需要的是“守護者”——類似於園丁,嗬護幼苗(新生的意識覺醒),修剪枝杈(防止扭曲和濫用),確保這片新生的、脆弱的“意識生態”能夠健康地過渡和成長。他們的任務不是決定文明的方向,而是確保文明在經曆這場必然的劇變時,擁有盡可能多的知識、準備和選擇的機會,避免最壞的可能性。
    沒有猶豫,他們通過眼神交流達成了共識。他們接受這個角色,但必須以自己的方式——不是作為高高在上的導師或奴仆,而是作為網絡的合作夥伴,作為人類集體意識這個新生巨物的第一批溝通者與守護者。
    當他們內心堅定這個選擇時,密室中澎湃的能量仿佛找到了平衡點,逐漸變得平穩、和諧。那些光之存在的身影停止了動作,它們的光芒漸漸暗淡,身形消散,重新化為純淨的能量回歸到網絡之中。但那集體意識之聲依然留存:
    “旅程,方才開始。諸多奧秘,待汝學習。諸多平衡,待汝守護。願汝之選擇,照亮前行之路。”
    隨著能量的完全穩定,密室的牆壁恢複了那種半透明的、散發著內部光暈的實體狀態。中央水晶結構的旋轉速度減緩,光芒內斂。團隊獨自站在這個奇跡般的空間裏,帶著剛剛被賦予的、足以重塑世界未來的知識和責任。
    退出密室的過程同樣順利,那塊巨石牆麵在他們離開後悄無聲息地關閉,嚴絲合縫,仿佛從未開啟過。
    站在胡夫金字塔外,夜空已是繁星點點,吉薩高原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但每個人眼中的世界,已經徹底改變。他們不再僅僅是追尋真相的學者、特工或探險家。他們是守護者,是人類集體意識這艘剛剛意識到自身存在、正準備駛向未知深海的巨輪上的第一批瞭望者與護航員。
    葉舟知道,未來的道路將充滿前所未有的挑戰、難以想象的危險和無法估量的機遇。但他們不再孤獨。網絡本身,即人類集體意識,此刻與他們同在,它是一個潛在的、無比強大的盟友,通過人類最偉大也最脆弱的潛能——意識本身——與他們緊密相連。
    帶著這份了悟,一種沉重的責任感與一絲微弱的、卻堅定不移的希望在他心中升起。
    一切,的確才剛剛開始。而有了這份連接,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