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
    最後的幾聲金屬咆哮化作斷斷續續的嘶吼，終於，落鳳坡徹底安靜了下來。
    安靜得可怕。
    空氣中，那股混合著硝煙、血腥與焦臭的濃烈氣味，霸道地鑽進每一個龍牙軍士兵的鼻腔。這味道，對潰敗的敵人而言是地獄的硫磺，但對勝利者來說，卻是最芬芳的凱旋之香。
    放眼望去，整個山穀已經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坊。
    沒有完整的屍體，沒有哀嚎的傷員，隻有滿地扭曲的鋼鐵、破碎的內髒和被子彈風暴攪碎的血肉泥漿。
    西涼鐵騎的赫赫威名，此刻就鋪在地上，成了一灘灘肮髒的紅色。
    僥幸未死的西涼騎兵，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他們扔掉武器，跪在血泊中，有的嚎啕大哭，有的瘋癲傻笑，更多的則是雙目無神，徹底失去了靈魂。
    山坡上，馬騰的親兵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個被活活嚇到屎尿齊流的西涼節度使從地上架起來，連滾帶爬地向著後方逃竄。
    “侯爺！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親兵隊長聲嘶力竭地喊著，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馬騰像一具行屍走肉，被拖拽著，口中隻是不斷地喃喃自語：“魔鬼……是魔鬼……我們打不過的……”
    他的雄心，他的霸業，他的所有榮耀，都在那地獄般的咆哮聲中，化為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山穀的另一頭，方寒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追？為什麽要追？
    他要的，從來不隻是一場勝利。
    “不用追。”他甚至沒有回頭，仿佛身後那道致命的黑影隻是他的影子，“一隻被徹底嚇破了膽的狗，會比死狗叫得更響亮，傳得更遠。”
    空氣中傳來一絲輕微的波動，紫影的身形仿佛從陰影中滲透出來，單膝跪地。
    “主公。”
    “紫影，”方寒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帶上你的‘鬼牙’，像狼一樣綴在他們屁股後麵。別殺了馬騰，但我要讓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無盡的恐懼中死去。我要讓每一個逃回去的西涼兵，都變成傳播我威名的活廣告，讓他們告訴涼州城裏的人，魔鬼……來了。”
    “遵命！”紫影的聲音裏透出一絲興奮的寒意，身影一閃，便如鬼魅般融入了暮色之中。
    很快，一場貓捉老鼠的死亡遊戲，在西涼的土地上展開了。
    紫影率領的“鬼牙”小隊，如同暗夜中的幽靈。他們從不與敵人正麵交鋒，隻是遠遠地綴著。
    夜深人靜，當疲憊不堪的西涼殘兵剛剛睡下，一聲清脆的槍響就會從黑暗中傳來，一名哨兵應聲倒地，眉心中彈。
    恐慌瞬間蔓延，但當他們衝出去時，卻連一個鬼影子都找不到。
    他們喝水的水源裏，會被人悄無聲息地投下瀉藥，讓他們上吐下瀉，連馬都騎不穩。
    他們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會在他們眼前被一支冷箭射中，吊在樹上，箭上還附著一張紙條，寫著：“方將軍賞。”
    絕望和恐懼，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這些殘兵敗將的神經。
    他們的人數在不斷的騷擾和內訌中越來越少，從最初的上千人，幾天之內就銳減到不足三百。
    與此同時，方寒主力則在從容不迫地打掃戰場。
    “主公，您看這個！”一名士兵從一具西涼軍官的屍體上，搜出了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呈了上來。
    方寒接過匕首，手指輕輕在刀刃上一彈。
    “嗡——”
    清越的顫音久久不絕，證明其鋼質遠超大景王朝的冶煉水平。
    但這，並不是重點。
    他的目光，落在了匕首的護手上。
    那裏，雕刻著一個極其隱晦的圖案。
    一條蛇，正在吞噬自己的尾巴。
    “嗬。”方寒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深邃。
    他等了這麽久，釣了這麽多魚，終於有一條，露出了它不屬於這個池塘的鱗片。
    “主公，這裏還有！”另一名士兵又呈上一枚黃銅信物，上麵同樣刻著銜尾蛇的標記。
    方寒將冰冷的信物攥在手心，那熟悉的圖騰仿佛在他掌心烙下了一道冰冷的印記。
    他沒有立刻說出那個名字，而是抬起頭，目光越過落鳳坡的屍山血海，望向了遙遠的西方。
    馬騰？不過是推到台前的一顆棋子，一隻被線操控的木偶。
    現在，他終於抓到了那根提線的其中一端。
    “銜尾蛇……”
    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