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 雷殛狩者 秘鑰通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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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雷殛狩者,秘鑰通幽
出租車在工業園鏽跡斑斑的大門前停下。我攙扶著依舊有些魂不守舍的李濟民下了車,塞給司機一張整鈔,沒等找零便匆匆離開。
司機師傅似乎還想說什麽,眼神有些茫然地看著我們這兩個行色古怪的乘客。我暗中掐了個極其簡易的訣,並非什麽高深術法,隻是一點精神暗示的小技巧,混合著微弱真氣擾動他短時記憶的區域——一種粗淺的“迷心咒”。很快,關於我們具體樣貌和下車地點的清晰記憶便會在他腦中模糊、扭曲,最終隻留下“拉了兩個普通客人”的模糊印象。在這個信息時代,保護自己,必須從每一個細節抹去痕跡。
站在路邊,我並沒有立刻離開。夜風吹過荒涼的園區道路,卷起地上的塑料碎片和塵埃。我敏銳的靈覺如同無形的觸須,延伸向四麵八方。確認暫時沒有異常的能量波動或窺視感後,我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從摩托騎手身上搜來的奇特黑色通訊器和那柄陰冷短刃。
它們觸手冰涼,非金非玉,表麵那些難以理解的紋路在昏暗路燈下泛著微光。我沒有絲毫猶豫。體內那絲微薄卻精純的真氣猛地催動,集中於指尖,溫度驟然升高!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灼燒聲響起。我並指如刀,蘊含著熾熱真氣的指尖狠狠劃過那通訊器和短刃!這不是普通的物理破壞,真氣中更帶有一絲我淬煉出的、專門針對能量結構的破滅意念。
通訊器表麵的紋路瞬間黯淡、焦黑、崩裂,內部傳來一聲極細微的、如同哀鳴般的能量逸散聲。那柄短刃上的陰冷氣息也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散,材質變得灰暗脆弱。我雙手一合,用力一搓!
哢吧!
脆響聲中,兩件可能蘊含追蹤風險的戰利品,徹底化為一把毫無靈性的碎屑。我將這些碎屑分撒進路旁不同的排水溝和垃圾堆,讓它們徹底消失。
做完這一切,我才稍稍鬆了口氣。拉著李濟民,我們又步行了一段距離,在另一個路口重新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我出租屋附近的一個路口。
真正的藏身之所,絕不能直接暴露。
回到我那間月租五百八、家徒四壁卻讓我感到無比安全的出租屋,我才真正放鬆下來。我當著李濟民的麵,緩緩放鬆麵部肌肉,調整骨骼細微的摩擦,恢複了原本的容貌。這套源自父親所教把式、結合了我對自身肌肉筋骨極致掌控的“易容術”,雖然做不到改頭換麵,但足以在陌生人麵前製造顯著的視覺差異。
李濟民看得目瞪口呆,渾濁的老眼裏閃爍著驚奇的光芒。
“想學嗎?”我淡淡問道。
他忙不迭地點頭。
“其實不難,關鍵在於對自身肌肉、筋膜的細微感知和控製,以及對骨骼位置的微小調整。”我毫無保留地將技巧和要領傳授給他,“這並非幻術,隻是純粹的物理改變,反而更難被能量探測識破。你常年習練五禽戲、八段錦,對身體的控製力遠勝常人,應該很快就能掌握。”
接著,我拿出我父親的身份證——老人家一輩子老實巴交,身份清白,從無任何不良記錄,用他的身份信息,在我這棟樓的另一層,給李濟民也租下了一個同樣簡陋的小單間。這樣,我們既能相互照應,又不會顯得過於紮眼,更像是合租的陌生租客。
安頓好李老,我給了他一把我房間的備用鑰匙。
“我這裏有一些書,還有一些我整理的筆記,你有空可以來看,或許對你有些啟發。”我指了指床下那個塞得滿滿當當的紙箱,“但切記,不要帶走,不要抄錄,隻能用腦子記。”
李濟民鄭重地點頭,如同接過某種神聖的使命。
此後,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軌道,但又有了一些不同。李濟民化名“老李頭”,徹底融入了這個破舊工業園的生活節奏。他很快掌握了那粗淺的易容技巧,平時露麵總是一副沉默寡言、愁苦潦倒的老工人模樣,任誰也想不到這曾是名動一方的“懸壺先生”。
我將那套融入日常、極致內斂的修行法門也教給了他。他如獲至寶,修煉得比我還勤勉。這種法門雖然進境緩慢,但勝在安全穩妥,正適合我們這種需要藏匿的人。李老行醫大半生,對人體經絡、氣血的理解遠超於我,結合我的法門後,竟也觸類旁通,很快掌握了收斂自身氣息的精髓,甚至還能舉一反三,提出一些細微的改進意見,讓我也受益匪淺。
作為回報,他也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不僅僅是醫術,還包括他修煉的那種古樸養生功法的完整版——雖然我懷疑其中也可能有陷阱,但僅作為參考和研究,其蘊含的古老智慧和對人體潛能的開發思路,依舊給了我極大的啟發。
我們兩人,就像兩隻在寒夜裏互相依偎取暖的刺蝟,小心翼翼,卻又不斷從對方身上汲取著知識和力量,共同在這條布滿荊棘的黑暗小道上艱難前行。
我的修為在這種看似平淡的日子裏,緩慢而堅定地增長著。那絲真氣被我打磨得愈發精純凝練,對它的掌控也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更重要的是,通過研讀那些現代科學著作和李老的醫學知識,我開始嚐試從另一個角度理解“修行”。
我嚐試將基因的穩定與突變、量子場的微觀漲落、意識對物質的潛在影響等概念,融入到我的《基礎導引術》中,對行氣路線和觀想方式進行了極其大膽卻又無比謹慎的微調。我不再僅僅追求吸收外界能量,更注重激發自身細胞最深處的潛能,試圖從生命最本源的層次上尋求突破,繞開那無所不在的“網”的監測。
這個過程如同在懸崖邊漫步,每一次微調都伴隨著風險,但帶來的每一點細微進步,都讓我欣喜若狂。我知道,我可能正在摸索一條前所未有的、獨屬於這個時代的隱匿修行之路。
然而,平靜的日子,總會被意外打破。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深夜。工業園早已陷入死寂,連野狗的吠叫都聽不到。我正盤膝坐在硬板床上,心神沉入體內,引導著那絲改良後的真氣在最細微的脈絡中緩緩流淌,溫養著髒腑細胞。
突然!
一股極其暴烈、混亂、充滿毀滅氣息的能量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猛地撞入我高度集中的靈覺感知範圍!
位置不遠,就在工業園西側那片廢棄多年的爛尾樓工地!
我瞬間從入定中驚醒,心髒猛地一縮。這股能量波動之強、之凶險,遠超我之前遇到的任何情況!其中夾雜著刺骨的寒意、陰毒的腐蝕力、擾亂心神的邪咒之力,還有一股……剛猛暴烈、寧折不彎的雷霆之威!
有修行者在廝殺!而且是生死相搏!
我猛地從床上躍下,悄無聲息地來到窗邊,撩起窗簾一角,目光銳利地投向能量傳來的方向。雖然隔著重重障礙看不到具體情形,但我的“靈視”卻能模糊地“看”到那一片區域能量瘋狂碰撞、湮滅的可怕景象。
去,還是不去?
巨大的風險如同冰水澆頭。卷入這種級別的戰鬥,稍有不慎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但另一種強烈的衝動卻驅使著我——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近距離觀察高階修行者戰鬥方式、了解敵人(那陰寒腐蝕的力量讓我感到熟悉且恐懼)、甚至可能……漁翁得利的機會!
知識就是力量,尤其是關於這個隱藏世界運行規則的知識!
咬了咬牙,富貴險中求!我迅速套上一件深色外套,臉上肌肉微微變動,讓自己看起來更普通,然後如同鬼魅般溜出房門,沒有驚動隔壁的李老。
我借助廢棄的廠房、集裝箱和荒草的掩護,將收斂氣息的法門運轉到極致,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陰影,快速而安靜地向戰場靠近。
很快,我潛行到一片斷牆之後,終於看清了場中的情形。
眼前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場中共有四人。其中三人,身著統一的黑色夜行衣,動作迅捷如鬼魅,配合默契無間!
一人雙手揮舞間,寒氣凜冽,空氣中凝結出厚厚的冰盾,不斷格擋著正麵最猛烈的攻擊,冰屑四濺!
另一人拳掌翻飛,招式刁鑽狠毒,周身環繞著一種詭異的黑紫色氣息,那氣息蘊含著強烈的腐蝕性能量,偶爾擦過地麵,連水泥地都發出“嗤嗤”的聲響,被蝕出小坑。被攻擊者顯然對此極為忌憚。
最後一人則站在稍遠的位置,口中念念有詞,發出一種晦澀、扭曲、直鑽人腦髓的咒語音階,幹擾著對手的心神。同時,他操控著一柄閃爍著幽光的飛刀,如同毒蛇般在空中穿梭飛舞,尋找著一擊必殺的機會!那飛刀上附著的能量,讓我靈魂深處都感到顫栗。
而被這三人圍攻的,是一個身材極為魁梧雄壯的中年男子!
他渾身纏繞著耀眼的銀白色電光,劈啪作響,如同雷神降世!手中握著一把造型古樸、門板寬的厚背大刀,舞動間風雷之聲大作,招式大開大闔,剛猛無儔,充滿了軍旅特有的殺伐果斷之氣!
他顯然身受重傷,動作已然有些遲滯,身上有多處傷口,尤其是左肩一處,被那腐蝕黑氣擦中,衣物早已化為飛灰,下麵的皮肉也變得焦黑糜爛,甚至能看到絲絲黑氣仍在試圖往骨頭裏鑽!但他眼神依舊凶狠如猛虎,憑著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勁和身上狂暴的雷霆之力,竟與三人打得有來有回,甚至不時以傷換傷,逼得對方也手忙腳亂。
“是‘狩獵者’!”我心中駭然。那三個黑衣人的能量氣息,與我十九年前遭遇的那個黑衣人,以及之前跟蹤我們的摩托騎手,同出一源,隻是更加強大!他們就是“網”的執行者!
而那個威猛男子,他身上的雷霆之力剛正暴烈,那軍人般的氣質……他是在反抗“網”的人?
就在我心思電轉之際,場中局勢再變!
那威猛男子似乎真氣消耗過度,周身雷光猛地一黯,腳下踉蹌了一下!
“好機會!”那個施展腐蝕黑氣的黑衣人尖嘯一聲,欺身近前,毒掌直拍男子胸腹空門!
另外兩人也加緊攻勢,冰盾猛撞,飛刀直刺後心,咒語聲陡然尖銳!
眼看威猛男子就要被斃於當場!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那威猛男子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決絕與嘲弄,他竟完全不理會前後夾擊,一直垂著的左手突然從腰間抬起!
手中,赫然握著一把造型粗獷、充滿工業力量感的……大口徑手槍!
那三個黑衣人見狀,先是一愣,隨即發出譏諷的嗤笑:“槍?哈哈哈!蠢貨!這種東西若對我們有用,我們早就……”
他們的嘲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那威猛男子已經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三聲震耳欲聾的槍響,粗暴地撕裂了夜晚的寂靜,也撕碎了修行者對決的“常理”!
那子彈並非普通金屬,出膛的瞬間,彈頭上竟亮起了奇異的、扭曲光線的符文!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更是帶著一種蠻橫的、專門破滅能量結構的奇特力場!
“噗!”“呃啊!”“怎麽可能?!”
三個黑衣人完全沒料到對方會動用這種“低級”武器,更沒料到這武器如此可怕!
護體罡氣在那特製子彈麵前如同紙糊一般,瞬間被撕裂!
施展冰盾的黑衣人胸口炸開一團血花,符文冰盾轟然破碎!釋放腐蝕黑氣的黑衣人肩膀被擊中,整條手臂幾乎被炸斷,慘叫著倒飛出去。那個念咒的黑衣人最慘,試圖用飛刀格擋,結果飛刀被子彈瞬間擊碎,子彈去勢不減,直接鑽入了他的腹部,咒語聲變成了痛苦的嗬嗬聲。
局勢瞬間逆轉!
那威猛男子顯然也已是強弩之末,開槍之後,臉色瞬間變得金紙一般,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但他眼神中的凶悍卻被徹底點燃!
“雜碎!給老子死!”
他咆哮著,壓榨出身體裏最後一絲潛力,周身雷光再次爆發,雖然遠不如之前熾烈,卻帶著一股同歸於盡的慘烈氣勢!他如同受傷的狂雷猛虎,撲向三個遭受重創、驚慌失措的黑衣人!
刀光雷影交錯,夾雜著臨死前的慘叫和怒吼。
戰鬥結束得很快。
當最後一聲慘叫戛然而止,場中隻剩下那個威猛男子拄著刀,單膝跪地,劇烈喘息的身影。他渾身是血,雷光徹底熄滅,氣息微弱到了極點。
而那三個黑衣人,已經變成了倒在地上的三具破破爛爛的屍體,身上殘留的陰冷邪惡氣息正在快速消散。
我屏住呼吸,隱藏在斷牆之後,心髒狂跳。
五分鍾……十分鍾……
確認再沒有任何動靜,那個威猛男子也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徹底昏迷過去。
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靈覺最大範圍散開,確認周圍再沒有其他潛伏者。
然後,我如同狸貓般躥出,迅速來到戰場中央。
濃烈的血腥味和能量殘留的焦糊味撲麵而來。三具黑衣人的屍體死狀極慘。我迅速在他們身上搜索,找到了那些奇特的通訊器、小瓶丹藥、黑紫色粉末等物。沒有絲毫猶豫,我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小瓶強效工業脫漆劑(主要成分為濃硫酸和強有機溶劑,是我之前刻意找來用於處理某些特殊“垃圾”的),小心地倒在三具屍體和他們的隨身物品上。
“嗤——啦——”
更加劇烈、恐怖的腐蝕聲響起,白煙彌漫,惡臭撲鼻。屍體和物品以更快的速度消融、碳化,最終化為三灘冒著氣泡、麵目全非的焦黑殘骸,與地麵的焦土混在一起,難以分辨。
做完這一切,我才看向那個昏迷的威猛男子。
他傷勢極重,氣息奄奄,胸口隻有微弱的起伏。
救,還是不救?
救他,意味著可能卷入更大的麻煩,直接麵對“網”的追殺。
不救……或許能暫時安穩,但我們的修行前路可能真的就止步於此了。而且,看著他與“狩獵者”死戰的那股狠勁和軍人氣質,我心底某種被壓抑了十九年的東西,似乎被觸動了。
思慮再三,我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想在這種世道安穩蟄伏,一味躲避是沒用的。必須冒險,才能搏出一線生機!這個人,和他背後的力量,或許就是那把能撕開黑暗的鑰匙!
我蹲下身,小心地檢查了他的傷勢,簡單處理了最致命的傷口,然後一咬牙,將他沉重的身軀背起,一步步艱難地挪回我的出租屋。
將他安置在我的床上,我輸入一絲微弱的真氣護住他的心脈。
他似乎有所感應,眼皮艱難地顫動了幾下,嘴唇翕動,氣若遊絲,幾乎聽不見聲音。
但我凝聚耳力,還是捕捉到了那幾個模糊的音節。
“……朱雀……歸巢……三……七……”接著,他極其艱難地吐出一個11位的手機號碼。
這不是簡單的電話號碼,這更像是一句暗語加上一個聯絡碼!
我沒有任何猶豫。我沒有用自己的任何通訊設備。我再次悄無聲息地離開出租屋,步行到幾公裏外一個混亂的城中村,在那裏找到一個無人看管的老舊公共電話亭。
投幣。按照他說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起,對麵沒有任何聲音,隻有一片沉默的等待。
我壓低聲音,用最快的語速,平靜地說道:
“朱雀歸巢,三七。”
說完,我立刻掛斷電話,迅速離開,如同從未出現過。
我知道,信息已經發出。對方能否理解,是否會來,何時會來,都已不是我能控製。
回到出租屋,我看著昏迷不醒的威猛男子,又看了看窗外依舊沉沉的夜色。
我知道,平靜的日子,結束了。
一場更大的風暴,或許即將來臨。而我,已經將自己推到了風暴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