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川子！”
    “村長！這不能接啊！”
    不僅趙訪愣住了，連身後的陸有業、許老栓等所有村民都驚呆了，紛紛出聲勸阻。
    兩天兩萬斤，這明明是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接了不就是自尋死路嗎？
    許大海發現的那片區域，陸有業也跟著去過，這幾天陳川他們的捕撈，其實已經弄的差不多了。
    其餘其他區域更是鯖魚數量少得可憐。
    趙訪顯然也沒料到陳川竟然答應了下來，一時間有些結巴道：
    “你，你確定？陳川村長，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後天下午五點，如果少了一斤，你們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陳川將那通知對折，隨手塞進口袋：
    “不接不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他滿含深意的看了趙訪一眼，隨後繼續道：
    “回去告訴張秘書，後天下午五點，兩萬斤鯖魚，一斤不少，準時腮送到罐頭廠冷庫。”
    “好…好！陳村長，這可是你說的！咱們後天見分曉！”
    趙訪強裝鎮定，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至於狠話那是不敢說的。
    趙訪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騎回了縣國營罐頭廠，自行車往牆根一扔，也顧不上鎖，就氣喘籲籲地衝向了行政樓。
    他一把推開張建設辦公室的門，也顧不上什麽禮節，扶著門框就大口喘氣：“張…張秘書！回來了！我回來了！”
    張建設正和紅旗合作社的李長貴坐在沙發上喝茶，兩人臉上都帶著誌在必得的輕鬆笑容。見趙訪這副狼狽相，張建設不悅地皺起眉頭：“慌什麽？一點穩重勁兒都沒有！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陳川是不是嚇得屁滾尿流，死活不肯接？”
    李長貴也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吹著熱氣，等著聽好消息。
    趙訪喘勻了氣，臉上表情卻有些古怪，帶著點後怕和難以置信：“張秘書，李社長，那…那陳川…他…他接了！”
    “接了？”張建設端著茶杯的手頓在了半空。
    “接了？”李長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茶杯差點沒拿穩。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錯愕。
    短暫的沉默後，張建設猛地放下茶杯，身體前傾，盯著趙訪：
    “你說清楚！他接了？他就沒說什麽？沒討價還價？沒發脾氣？”
    “發…發脾氣了”趙訪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還有些發緊的衣領，
    “他們村那個叫許大海的，差點動手揍我！”
    “被他們拉住了…但是陳川…陳川他…他沒發脾氣，直接就答應了！”
    “砰！”
    李長貴忍不住一拍茶幾，竟直接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我當這陳川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能把王立搞得灰頭土臉！原來是個愣頭青！蠢貨！”
    “兩天兩萬斤？這種任務他都敢接？他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哈哈哈！”
    張建設最初的驚訝過後，眉頭卻微微皺起，沒有像李長貴那樣樂觀。
    他手指敲著桌麵，沉吟道：“長貴兄，先別急著笑。”
    “你別忘了，上次那三萬斤的訂單，他也隻用了四天不到就完成了，速度快得邪門。”
    “他會不會…真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門路？”
    “門路？他能有什麽門路！”
    李長貴止住笑，臉上滿是不屑，
    “張秘書，你是坐辦公室的，對這打漁的事可能不清楚。”
    “我李長貴跟海打了一輩子交道，這裏麵的門道我門兒清！”
    他湊近一些，一副專家派頭地解釋道：“這鯖魚，確實每個村子附近都有那麽幾個固定的老漁場，祖祖輩輩都在那兒下網。”
    “但是產量會越來越低？因為撈得太狠了！魚群根本來不及休養生息，聚不起來！”
    “他陳川上次能四天撈三萬斤，”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走了狗屎運，不知道在哪兒發現了一個沒人知道的新漁場！”
    “隻有新漁場，魚群厚實，才能有那種產量！”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分析得有理，聲音也高了起來：
    “但是！這新漁場一旦被連續高強度捕撈，魚群立馬就驚了、散了！再想聚集起來，沒個十天半個月根本不可能！”
    “而且，說不定那漁場已經被他撈空了！”
    李長貴雙手一攤：
    “所以，他現在是山窮水盡了！老漁場沒魚，新漁場又被他自己撈廢了！兩天兩萬斤？他就是把自己當魚賣了也湊不齊！”
    “他答應下來，無非是兩個可能：一是蠢，看不清形勢；”
    “二是太聰明，覺得這批訂單是廠長的測試，畢竟這一單隻是通知，並沒有合約！”
    “也就是說就算是陳川完不成任務，也不會受到處罰。”
    “不過他怕是想的太多了些。”
    李長貴笑著看向張建設。
    張建設也笑了出來。
    這批鯖魚訂單確實是錢向東特意指定優先分配給陳川的。
    並且因為是王立的訂單，所以沒有具體合約，不存在逾期未完成有處罰的情況。
    但他要的可不是處罰。
    “哈哈，張秘書後天下午，隻要他交不出那兩萬斤魚，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還有整個河口村，永遠踢出罐頭廠的供應商名單了！”
    李長貴說著，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到時候，這周邊的海產供應，還不是您說了算？咱們紅旗合作社，隨時為您效勞！”
    兩人相視而笑。
    ……
    河口村，陳川家。
    陸有業愁容滿麵，煙頭明滅，煙霧繚繞。
    卻怎麽也化不開他眉心的疙瘩。
    “川子，你…你這次真是太衝動了！”陸有業終於忍不住了，
    “是，我承認，你之前帶著大海他們幹得漂亮，把新漁場摸著了，一下子解決了大問題。”
    “可那地方，我後來跟船去看過，網上來都是些小魚小蝦，根本不成群了！”
    “其他老場子啥情況你更清楚，撈點零碎湊數還行，想湊兩萬斤？做夢啊！”
    “是！這單子沒合同，不接他張建設確實也不能把咱們咋樣，頂多是以後不給咱們好臉色看，穿點小鞋。”
    “可你這一接，不就是把刀把子主動遞到人家手裏了嗎？”
    “後天交不出魚，他張建設就能名正言順地把咱們踢出去！到時候……”
    “爸。”陳川打斷了他，倒了碗水，推過去，
    “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
    “那你還……”陸有業看著女婿平靜無波的臉，心裏更是沒底。
    “因為，這次不是為了爭氣。”陳川說著，看向屋內，
    “是為了海紅，為了小曼，也為了咱河口村以後更長遠的活路。”
    “海紅？”陸有業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海紅。”
    陳川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咱們灘塗上養的那幾十畝海紅，眼看就要到最肥美能收獲的時候了。”
    “小曼為了這片海紅，付出了多少心血，您都看在眼裏。”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這麽好的東西，難道就隻能在集市上零散賣賣，或者便宜賣給魚販子？”
    “咱們得給它找個最好的出路！國營罐頭廠的特供商品名額，就是最好的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