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陳川並沒有直接發作，而是擺了擺手道：
    “別吵了你回去吧。”
    “誒，好。”老保安立即點頭道，
    “我這就回門口崗亭去……”
    “你弄錯了。”
    陳川緩緩轉頭，“我的意思是，回家歇著吧。”
    “以後這廠子的門，你不用再看了。”
    “什麽？”
    老保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回家？憑……憑什麽讓我回家？”
    “我又沒做錯什麽！陳川，你別忘了，你隻是個廠長，還沒資格隨便讓我走！”
    “這可是國營廠子！”
    陳川聞言不免露出一臉錯愕。
    倒不是這國營的頭銜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而他總算明白這老保安怎麽這樣有恃無恐了。
    原來還活在之前的鐵飯碗裏。
    看樣子這家夥和廠裏其他員工關係還真不怎麽樣，這麽重要的政策轉變，居然沒有人告訴他。
    陳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淡淡道：
    “你弄錯了，我現在不是廠長。”
    他頓了頓，看著老保安緩緩道：
    “我是這家罐頭廠的實際控製人，最大的股東，鄭世榮先生將廠子交給我全權負責。”
    “然後，這廠子，現在還真不少國營了。”
    “從簽字那一刻起，它就已經姓陳了。”
    “所以，在我的廠子裏，讓一個玩忽職守、仗勢欺人還滿口謊言的看門狗滾蛋，我說了，還真就算數。”
    陳川有這個底氣說出這番話來。
    從罐頭廠易主的那一刻開始。
    這罐頭廠的性質已經發生了改變。
    他全權負責罐頭廠生死的同時，也擁有百分之百的人事任免權。
    這不同於鐵飯碗時代。
    那時管理層想要辭退一名員工，程序複雜，障礙重重。
    老保安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這才真正意識到時代已經變了。
    “陳……陳廠長！陳老板！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老保安撲上來想抓陳川的胳膊，被陳川一個眼神製止，隻能帶著哭腔哀求，
    “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狗眼看人低！您……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陳川不為所動：
    “機會早就給過你了，現在去財務科，這個月的工資給你按滿勤結算。”
    “如果你還要胡攪蠻纏，別怪我叫人抓你了！”
    那老保安頓時就被嚇壞了。
    他知道再鬧下去，隻會更慘。
    最終隻能癱軟地應了一聲。
    處理完這裏，陳川將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十人。
    “幾位兄弟，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
    陳川語氣緩和下來，
    “現在，咱們聊聊正事。你們都會做些什麽？”
    “或者說，想在廠裏找個什麽樣的活兒？”
    陳川沒有直接安排工作，而是給予了對方充分的尊重。
    他明白這些人為何而來，這是85年最大的事件。
    他的話音剛落，之前那個忍不住動手打了老保安的黑臉年輕人猛地向前一步。
    他二話不說，彎腰從地上撿起半塊廢棄的磚頭，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眼神一厲，掄起磚頭就朝著自己的額頭砸了下去！
    砰！
    磚頭應聲碎成幾塊，掉落在地。
    那黑臉年輕人的額頭瞬間紅腫起來，破皮的地方滲出血絲。
    但他哼都沒哼一聲，隻是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看著陳川。
    陳川微微一驚，但並沒有害怕或者生氣，而是放聲大笑道：
    “哈哈哈！是條漢子！”
    他欣賞的就是這種狠勁和執行力。
    在當下這個環境，廠子裏正需要這樣能鎮得住場子，關鍵時刻敢下狠手的人。
    “行！就衝你們這股子勁兒，也別挑別的了！”
    陳川一揮手，做出了決定，
    “以後廠子的安保，就交給你們了！”
    那十名退伍軍人聞言，眼神瞬間亮了起來，齊刷刷地挺直了胸膛。
    對他們來說，能找到一份正經工作，已經是極好的起點了。
    領頭的那位剛想代表大家表示感謝，那個黑臉年輕人卻搶先開口，聲音因為剛才那一下還有點悶，但語氣異常堅定：“老板！我們……我們不要工資！隻要廠裏能給口飯吃，給個地方住就行！”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眼神懇切。
    他們剛從部隊回來，生活其實沒有太多問題。
    安定才是目前最大的需求。
    陳川看著他們樸實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動，有些不是滋味。
    他搖了搖頭：
    “管吃管住，那是必須的！宿舍我讓人給你們安排，食堂管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年輕而堅毅的臉，聲音提高了幾分：
    “但是，工資也一樣要有！”
    “廠子要賺錢，不止是為了我，也為了你們。”
    “如果連員工都生活不好，那這廠子也沒必要辦下去了。”
    這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陳川這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身後已經站滿了人。
    他們手上拿著車間的工具，為首的許大海更是抱著拖把。
    陳川見狀半開玩笑道：
    “怎麽？你們也想來做這安保工作？”
    許大海抱著拖把，咧嘴一笑：
    “川哥，你說啥呢！我們是聽見南門這邊鬧哄哄的，怕你吃虧，趕緊抄家夥過來看看！”
    他身後那些拿著扳手、鐵鉗各色工具的工人們也紛紛附和：
    “是啊陳廠長，咱們都是一個廠的！”
    “聽到動靜就過來了！”
    他們剛才都清楚地聽到了陳川的話，此刻看向陳川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一個真心為員工著想的老板，在這個年代太難得了。
    幾個老工人眼眶甚至有些濕潤，激動地說道：
    “陳廠長，謝謝……謝謝您還想著我們……”
    陳川看著眼前這群質樸的工人，心中也是一暖，但他立刻抬手，製止了大家：
    “都打住！不用謝我！”
    他目光掃過眾人，
    “你們能留在這個廠子裏，靠的不是任何人的施舍，是你們自己的手藝，是你們肯幹、能吃苦！”
    “你們用雙手勞動，換來工資養家糊口，天經地義！”
    “我陳川把話放在這裏，隻要好好工作把廠子搞好了，我保證，大家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這，不是我對你們的恩賜，是你們應得的！”
    這番話是個大餅，但卻是個摸得見看得著的餅。
    “叮鈴鈴！”
    這時，廠裏下工的吃飯鈴聲清脆地響了起來。
    許大海立即揮手張羅道：
    “好了好了，都別圍著了。”
    “趕緊的吃飯去，吃飽了下午開始恢複生產！”
    他接著對那十名退伍軍人說道：
    “幾位兄弟，也一起！”
    “先吃飯，吃飽了肚子，工作的事情好說，待會兒我去找薑廠長，具體怎麽安排，肯定給你們落實妥當！”
    工人們聞言，這才議論著漸漸散開，朝著食堂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