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堂裏已經擺好了一桌相對簡單的飯菜，比外麵大食堂的夥食稍好一些。
    桌邊還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廠裏的張會計，之前提交錢向東的資料之後，就主動請辭。
    如今又被薑利來請回來負責財務；
    另一個是負責生產調度的老師傅，姓王。
    看到陳川他們進來，張會計和王師傅都站了起來。
    “陳總，薑廠長，許廠長。”
    “都坐，都坐，別客氣。”
    陳川示意大家坐下，然後看向那十名略顯拘謹的退伍軍人，
    “這幾位是新來的兄弟，以後負責廠裏的安保。
    這位是張會計，管著咱們廠的賬本子；
    這位是王師傅，車間裏的生產調度，都是廠裏的老人了，以後慢慢就熟悉了。”
    雙方簡單認識了一下，氣氛還算融洽。
    眾人落座，開始吃飯。
    陳川扒拉了幾口飯菜，目光掃過小食堂，又想起外麵大食堂裏喧鬧的人群。
    他放下筷子，聲音不大，卻讓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看向他。
    “廠裏的事情，具體怎麽管理，薑廠長和大海負責，我一般不過多幹涉。”
    陳川開口，語氣平和，
    “但有一點，我今天提出來，咱們改一改。”
    他指了指四周：
    “這個小食堂，以後保留，但用途要變一變。”
    “它隻用在招待外來客戶，上級領導檢查或者有其他必要的賓客接待時使用。”
    “從明天開始，包括我在內，所有管理人員，日常吃飯，一律和工人們一起去大食堂。”
    這話一出，桌上幾人都愣了一下。
    許大海和薑利來倒是無所謂，他覺得在哪兒吃都行。
    張會計和王師傅對視一眼，有些意外，但也沒說什麽。
    倒是那新來的十人，眼中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東西。
    他們在部隊裏，官兵一致是傳統，沒想到這位年輕的私營老板也有這樣的覺悟。
    陳川繼續解釋道：
    “我不是搞形式主義。咱們廠子現在百廢待興，需要的是上下同心。”
    “管理人員躲在安靜的小食堂吃飯，工人們在鬧哄哄的大食堂，無形中就隔了一層。”
    “在一起吃飯，能聽到大家的聲音，了解大家的想法，很多問題可能飯桌上就解決了。”
    “再說了，”
    他笑了笑，
    “大食堂的飯菜也不差嘛，咱們廠的夥食標準，不能虧了幹活出力的工人兄弟。”
    薑利來首先點頭讚同：
    “陳川說得對，這個規矩該改。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咱們廠要有新氣象。”
    許大海也甕聲甕氣地說：
    “我看行！在哪兒吃不是吃，跟工友們一起還熱鬧！”
    “好，那就這麽定了。”
    陳川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張會計道：
    “以後管理人員的夥食補貼核算方式，也相應調整一下。”
    ……
    翌日清晨。
    河口村碼頭。
    躍進號。
    陳川正在甲板上整理著昨天下午購置的漁網。
    “川哥，這網看著有點不一樣啊，是專門為了那銀脊刀魚準備的嗎？”
    劉水生拖著些出海必須的物資，登上了甲板。
    陳川拍了拍那些尼龍刺網，解釋道：
    “這是中層流刺網，網眼大小是特意算過的，剛好能讓魚頭鑽過去，但是腮蓋會被卡住。”
    其實這種流刺網和之前捕撈大黃魚的流刺網除了網眼大小之外，沒什麽區別。
    隻是尋找到這種大小網眼的流刺網，費了陳川不少功夫。
    就在這時，劉水生意外看到駕駛室還有一個人影。
    正是許大海。
    他不由驚訝道：
    “誒，怎麽大海也在？”
    許大海從駕駛室裏鑽出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邊咧嘴笑道：
    “水生，咋的，就許你跟川哥出海吃香的喝辣的，不許我跟著去透透氣啊？”
    劉水生更詫異了：
    “大海，你現在可是廠長了，廠子裏一堆事呢，能走得開？”
    陳川笑著接過話頭，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咱們許廠長這是假公濟私呢。這次出海會路過黑石島，有人啊，是急著想去見石曉芳同誌。好歹現在也是個廠長了，這小子憋著勁要去提親呢！”
    許大海被說中心事，黝黑的臉龐竟然透出點紅暈來：
    “川哥……你……你這都知道啊？”
    “我這不是……不是想著趁這個機會嘛……”
    許大海一路其實沒提過自己想幹啥，就說想跟著去透透氣。
    沒想到陳川居然知道他的小心思。
    劉水生恍然大悟，也跟著笑起來：
    “那是得去！這可是大事！到時候我們給你壯聲勢！”
    “行了，別貧了。”
    陳川擺擺手，收斂了笑意，正色道，
    “提親是順路的事，不會太耽誤。”
    “咱們這趟的主要任務，還是找銀脊刀魚。我記得一處地方，以前聽老輩人提起過，可能有這魚的活動跡象。”
    “咱們先去那邊探探路，如果運氣好，能找到魚群，確認了漁場位置，明天就能返航。”
    “到時候，大海你再去黑石島辦你的大事。”
    這次出海陳川勢在必得，倒也沒有太多準備。
    隻是需要一路上多觀察海底的情況。
    畢竟那位置，陳川隻記得一個大概。
    ……
    隆業水產公司。
    辦公室的氣氛與往日大不相同。
    崔勇麵色陰沉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
    手指煩躁地敲擊著桌麵。
    柳娜站在桌前，小心匯報著罐頭廠的情況：
    “鄭世榮那邊送來了一份一百五十萬的大訂單，要求用銀脊刀魚製作罐頭，預付了四十五萬，陳川已經接下了。”
    “一百五十萬的訂單？銀脊刀魚？”
    崔勇猛地抬起頭，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他陳川走了什麽狗屎運？鄭世榮是瞎了嗎？”
    他越說越氣，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像一頭困獸：
    “媽的！老子上個月好不容易從南邊弄來的那批電視，到現在還壓在倉庫裏！”
    “之前說好的幾個買家，一個個都他媽推三阻四，連定金都不要了！”
    “上一批海貨的尾款，姓王的那個王八蛋也敢拖著不給！全都看老子現在不順眼了是吧？”
    崔勇發現自己自從遇到陳川後，就一路不順。
    原本他把其餘生意全部擱置的走私，竟然也開始出現了幺蛾子。
    “陳川到底是怎麽勾搭上鄭世榮的？”
    崔勇抓起桌上堆滿煙頭的煙灰缸，猛地扔了出去，咆哮道：
    “為什麽這老東西，會把罐頭廠交給他啊！”
    柳娜感受到崔勇的憤怒，心中更加緊張：
    “崔總，關於陳川怎麽搭上鄭先生的……我偷偷聽到過一點風聲，但不是很確定。”
    “說！”崔勇不耐煩地低吼。
    柳娜仿佛被嚇了一跳，連忙道：
    “好像……好像陳川和鄭先生之間，有什麽私下約定。”
    “具體內容我不清楚，鄭先生身邊的人嘴都很嚴。”
    “但是……但是我偶然有一次，聽到鄭先生和陳川單獨談話時，提到了……魔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