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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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喬不在的日子,蘇予錦漸漸適應了與婆婆的同住生活。盡管偶有摩擦,但兩人在相互理解中慢慢找到了平衡。然而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
午飯後,米豆剛喝完奶,心滿意足地在嬰兒車裏玩著搖鈴。蘇予錦正準備收拾碗筷,婆婆端著一碗剛熱好的、冒著熱氣且散發濃鬱藥材味的催奶湯走了過來。
南母:“錦錦,快,趁熱把這碗湯喝了。我特地熬的,王阿姨說這個下奶最靈了!“
蘇予錦:看著那碗黑乎乎的湯藥,胃裏一陣翻湧,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下,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媽,真的不用了。我剛吃完飯,而且米豆剛才吃得挺好,奶水應該是夠的。這湯…味道實在太重了,我喝下去有點反胃。”
南母: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聲音拔高 “反胃?良藥苦口,你不懂嗎?我天不亮就去菜市場挑最新鮮的鯽魚,回來又守著砂鍋熬了整整三個鍾頭!你這輕飄飄一句‘反胃’就打發了?我這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我孫子能吃飽吃好!”
蘇予錦:試圖解釋,語氣盡量溫和。 媽,我知道您辛苦,我心裏特別感激。但是醫生也說了,心情和休息更重要,太過油膩和滋補反而可能堵塞乳腺。我上次喝完,奶漲得不行,米豆吃不完,我還得去擠掉,反而更難受……”
南母: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打斷她,話語像連珠炮一樣, “醫生醫生!你們年輕人就知道聽醫生的!醫生養過幾個孩子?我們老一輩傳下來的經驗就不管用了?我當年就是這麽喝湯才把南喬喂得白白胖胖的!怎麽到你這兒就這麽多講究?你就是嫌我麻煩,嫌我做的不好!”
蘇予錦:疲憊感湧上心頭,語氣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硬刺 “媽,我不是嫌您。隻是時代不一樣了,育兒觀念也在進步。您看米豆的生長曲線都在正常範圍,證明他吃得足夠。我們能不能科學一點?”
南母:“科學”兩個字徹底點燃了她的怒火,她猛地伸手指著嬰兒車裏的米豆, “科學”?科學能當飯吃嗎?你看我孫子!比隔壁老張家那個胖小子瘦一圈!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舍不得給你吃,舍不得給我孫子吃呢!我這老臉往哪兒擱?你就是不聽話!南喬在家的時候你還裝裝樣子,南喬一走,你原形畢露了是吧?我告訴你,隻要我還在這個家一天,就不能讓我孫子餓著瘦著!”就是嫌棄我這個老太婆。
聽到最後幾句,委屈和怒火也壓不住了,她霍地站起來,聲音發顫 “媽!您這話太傷人了!我怎麽就裝了?米豆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比誰都希望他好!但好不是靠硬灌出來的!您在乎的到底是米豆的健康,還是您的麵子?”
南母:被“麵子”兩個字戳中,氣得嘴唇發抖 “你!你居然這麽跟我說話?!我沒日沒夜地伺候你們娘倆,倒伺候出個冤家來了?好,好!我多餘!我礙眼!我走行了吧!你就按你那‘科學’的方法帶,看我孫子要是餓著了病了,你怎麽跟南喬交代!”
南母說著,一把扯下圍裙,狠狠摔在沙發上,轉身就要往自己房間走,做出要收拾東西的姿態。
蘇予錦:看著婆婆的背影,又氣又急,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強忍著沒掉下來。她知道婆婆不會真走,但這番姿態和話語讓她心力交瘁。她看著那碗已經不再冒熱氣的湯,感覺那就像她和婆婆之間僵持的關係,溫熱下麵是她難以承受的沉重和苦澀。
整個下午,家裏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婆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蘇予錦默默收拾了碗筷和那碗冷掉的湯,抱著米豆坐在沙發上發呆。嬰兒似乎也感受到壓抑的氣氛,變得格外安靜,隻是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媽媽。
兩人不再交談,家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米豆偶爾發出的咿呀聲,提醒著時間還在流動。蘇予錦感到一種深深的孤獨和無助,丈夫不在身邊的委屈,育兒理念被否定 挫敗感,以及頂撞長輩後的些許愧疚感交織在一起,讓她倍感煎熬。
直到下午,蘇母接到繼女的電話。南母麵露詫異:“梅梅,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電話那頭傳來李梅急切的聲音:“還能有什麽事!爸住院了,我請不了那麽長時間的假,公司說再不上班就別去了!明明當初說好的,爸把南喬養大,以後他有個三痛兩病的,你要照顧。現在倒好,跑去伺候兒媳婦和孫子!不管我爸,做人總不能這樣。你現在回來照顧我爸,那房子還有你的份。“
南母麵露難色:“可是梅梅,予錦這邊也需要人幫忙啊,米豆還這麽小,南喬又不在家...”
“南喬不在家關我什麽事?”李梅打斷她,“我爸是你丈夫,夫妻有共同扶持義務。你不能撒手不管。
這話說得刺耳,蘇予錦忍不住開口:“姐”………
李梅轉身麵對蘇予錦,語氣咄咄逼人:“哦?那我問你,你給你婆婆買房了嗎?每個月給她多少生活費?聽說你們現在還租房子住呢,憑什麽讓我媽在這白幹活?”
蘇予錦一時語塞。南母見狀忙打圓場:“梅梅,別這麽說。是我自願來幫忙的,予錦對我很好...”
“對您好?對您好就是讓您天天做飯打掃衛生帶孩子?您來我這邊,我一個月給您2000塊錢。“李梅的話像一記重錘,敲在蘇予錦心上。他們目前確實沒有能力給婆婆任何經濟補償。
李梅見勢更加得意:“沒話說了吧?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她必須回去!除非...”她故意拖長聲音,“除非南喬把他名下的那套老房子過戶給我。那房子本來就有我的一份,現在算是補償。”
蘇予錦震驚地看向婆婆。南母眼神閃躲,顯然對此事知情。
“那套房子是南喬和我婆婆一起掙錢買的。你憑什麽來爭...”蘇予錦試圖解釋。
“不都是我爸出的錢,南喬拿錢了,我怎麽不知道,”李梅聲音提高,“在說了我爸養他們娘倆那麽多年,難道不該得點補償嗎?現在要麽給房子,要麽她回去,你們自己選!”
就在這時,米豆被吵醒的哭聲從臥室傳來。蘇予錦急忙想去照看。
南母終於忍不住發聲:“梅梅!你太過分了!當買房子的時候你爸明確說要留給南喬的,我們才一起出錢的。你怎麽能這樣...”
“我怎樣了?我這不是在跟您商量嗎?”李梅語氣稍緩,卻仍不依不饒,“媽,您想想,我爸和你那麽多年夫妻,最需要您的時候,您就忍心不管?”
南母眼眶泛紅,顯然內心掙紮。一邊是需要幫助的兒媳和繈褓中的孫子,一邊是自己的丈夫。
蘇予錦看著這一幕,裏五味雜陳。媽!爸生病了,你們現在是合法夫妻,按理來說,你應該回去。……
南母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這一次,不隻是因為為難,更多的是因為感動和愧疚。她沒想到在自己和繼女如此逼迫之下,兒媳還能這樣顧全大局,為她著想。
南母擦了擦眼淚,重重歎了口氣,對蘇予錦低聲道:“錦錦…謝謝你。房子的事…等南喬回來,我們…我們再商量。我要去看著我的房子”這話既是對蘇予錦的承諾,也像是在告訴自己。
她轉身回房收拾行李,背影顯得有些佝僂,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蘇予錦抱著米豆,站在原地,聽著房間裏傳來的細微響動,心裏空落落的。剛剛平息了一場暴風雨,卻迎來了另一種形式的寂靜壓力。她知道,婆婆這一走,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獨自帶娃的辛苦,經濟的壓力,以及那套懸而未決的老房子,都將成為她接下來必須獨自麵對的問題。
她低頭,用臉頰貼了貼米豆溫熱柔軟的小臉,輕聲呢喃,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沒關係,寶貝,還有媽媽在。”
門被關上,家裏徹底安靜下來。這一次,是真的隻剩下她和她幼小的孩子了。孤獨感和責任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但這一次,其中似乎還摻雜了一絲經過風暴洗禮後的、微弱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