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打碎你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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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又一句,如磨得鋒利的刀片,崔鶯鶯把問題甩在人群當中。
    每挑破一次,士人們都痛得低下頭,壓根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
    壓著他們的,不是外力,是那一層瞬間剝得血肉模糊的羞恥與愧疚。
    “不…不是這樣的……”
    一個年輕的太學生突然情緒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我們讀聖賢書,是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我們不是想變成他們那樣的畜生啊。”
    他的哭聲像一個信號。
    瞬間就引爆了全場所有年輕士子們心中那壓抑已久的委屈和不甘。
    哭聲很快就匯成了一片海洋。
    他們感覺自己被欺騙了,被愚弄了。
    自己的一腔熱血和一生的抱負。
    都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給玷汙了,給踐踏了。
    這種從信仰的根基上被徹底否定的痛苦。
    比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感到難受。
    而劉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先用最殘忍的方式把他們舊有的世界觀給徹底地摧毀。
    讓他們陷入最深的絕望和迷茫。
    然後再以一個“救世主”的姿態降臨。
    賜予他們一個全新的信仰。
    一個隻屬於他、也隻服務於他的信仰。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劉啟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隻是這一次,他的聲音裏沒有了之前的戲謔和殘忍。
    多了一絲長者對晚輩的溫和與引導。
    “我知道你們現在很痛苦,很迷茫。”
    “你們感覺自己被騙了,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你們不知道自己以後該走什麽樣的路,該做什麽樣的人。”
    台下的哭聲漸漸地小了下去。
    所有年輕的士子們都抬起了他們那張掛滿了淚痕的年輕的臉。
    用一種像是看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的眼神。
    仰頭望著高台之上那個人,總覺得他不像是凡人,反倒像是從天上墜落的神或魔。
    壓抑的呼吸裏,已經沒人關心舊世界是誰毀滅的。
    他們隻是盯著那個人,渴望一個新世界的答案。
    “你們寒窗苦讀其實是為了心中的光亮,我明白。
    每一個人,都想成個對這國、對百姓始終有點用處的人,這種念頭沒錯吧?
    可問題出在誰告訴你們什麽是正確理想,這來源真的可信嗎?
    考給你們那堆話的人,實在隻是披了偽善外衣,拿著一套理論來搪塞你們。
    他說‘存天理,滅人欲’,口口聲聲這樣教誨你們。
    可實際上,比起你們,他們自己才真是最肆意縱欲、最不受束縛的。
    你聽他們說‘錢財無足輕重,要重義輕利’,回頭看看他們的手伸到哪裏去了?
    還冷不丁就來句‘忠君愛國’。
    可一轉臉,又偷偷跑去和外人交易,賣國求榮這些事情見得還少嗎?”
    你想過沒?這又是為了什麽?
    答案其實一直放那——他們教你們一套脫離人性的準則。
    隻為讓你們傻傻地做個不好使的書呆子。
    這樣一來,不論過幾年,還是幾十年,社會都留不下你們的位置,他們卻舒服得很。
    他們可以一直高高在上,不擔心有人動搖他們的沙發。
    還不是靠你們的天真與屈從,他們才能活得風光。
    劉啟的話斬破了死水般的空氣。
    就像一道劈下來的閃電,把所有人心裏陰濕的角落照了個遍。
    有些事忽然就明亮起來,混沌消散得一幹二淨。
    明明跟著前人規矩做人,怎麽過得那麽局促、別扭,現在終於清楚了緣由。
    常年把自己綁在一套徹頭徹尾的反人性的枷鎖上,換來的痛苦,其實本來就不公。
    說到底,叫喊著道德的人,從沒把這些東西束縛在自己身上,全都是擺設。
    想明白了,不過是活脫脫一場“大型精神操控”。
    “今天起,那些‘存天理,滅人欲’的舊說法,通通扔到腦後。”
    “記住一句話——‘活著,首先是為自己’。”
    有欲望,不丟人,既然肚子餓了想吃飯。
    天冷了要穿衣,住得小想換大屋,心裏想著討個漂亮姑娘,都挺對得起天地。
    這些從來就不該被壓下去,不該讓人覺得羞恥。
    正是這些欲求,讓幾個普通人也會有向上的力氣,有掙紮著改變現狀的念頭。
    我叫什麽劉啟,這不難記,你們想得到的——隻要你們肯做,我確實能給。
    我的新長安,崗位多得數不清,隨時缺人——
    法令熟的不當官也可惜。
    能管賬的賬本總歸得交給信得過的人,摸索點新竅門的工匠,每天都缺。
    就連教書的講台,也守著誰更好,能力夠、有心氣,別擔心沒有地方施展。
    隻需要真拳腳,不挑剔出身、隻問本事。
    富貴尊榮,錢財美人,也不是關起門隻供少數人獨占利用。
    但你想得到什麽,也要隨你真正為這座城留下些什麽,用價值說話。
    於我而言,地位、財富、名聲、享樂,都不神聖,願意努力就該能得。
    這不是天授的特權,不過是擺上貨架的商品。
    隻說一句,我的新道統,不拐彎——叫‘實用主義’。
    有人願意稱它‘功利主義’,管它名字怎麽叫。
    我覺得,隻要比你們舊書本學來的那點子講究實際,落到實地,就是贏一萬倍。
    現在淩晨三點舞台的燈光全打在你們身上了。
    要步前人舊路還是另辟蹊徑,答案歸你決定。
    繼續炮製爛得一塌糊塗的亡靈——牌位,各安天命呢?
    還是幹脆了斷舊仇,把腳步踏到新時代去?
    你要當局外人還是想做浪潮上的主角,其實,抉擇一直都在你們手上。
    說完這些,劉啟就不再多言,站在高台上。
    比在場的誰都來得安靜,目光俯瞰,無悲也無喜。
    他心裏本來早就清楚,現在丟下的一句話。
    是撬開洪流一道口子的石頭,不止是外表熱烈,骨子裏是毀滅又新生的種子。
    沒人懷疑這樣一粒種子到底能長成什麽。
    你要說燒毀過去,那就是火,也許很快,這新苗會覆滿全部陽光。
    整片空地此刻沉默得叫人發慌,像誰都沒了言語,一丁點風聲能驚醒少年心頭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