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無數願望一朝統一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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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捧她,不是因為她有多優秀。”
    “推她上去,隻是因為她能用,至於才華,我根本不上心。”
    “而是因為她背後所代表的那個龐大的舊士人階層。”
    “她不過有用——她後麵那幫老書生正是我想籠絡的對象。”
    “我要用她來給所有人樹立一個榜樣。”
    “她得當麵旗幟,這樣我才推得動‘改製’這股風。”
    “一個隻要肯拋棄舊思想,擁抱新時代就能獲得成功的榜樣。”
    “告訴所有人,隻要肯改革,丟下死腦筋,都可以一夜成名光宗耀祖。”
    “我要讓那些還在搖擺不定的舊時代讀書人,都看到希望。”
    “我要讓舊書生看到,我賜你們機會,不服就淘汰。”
    “讓他們都像瘋了一樣,湧入我為他們設計好的新的遊戲規則裏。”
    “到時候他們會自己蜂擁紮進新規矩,從此誰都回不去老路。”
    “讓他們為了我賜予他們的那點可憐的功名利祿,而互相廝殺互相內卷。”
    “為了那點新功名新名頭,他們很快就會自相殘殺,把自己玩成笑話。”
    “等到他們所有人都被我這套新的遊戲規則給徹底地同化了。”
    “我隻等著大家全都真心信了我這套新法,當成聖旨一般煉進骨子裏。”
    “那崔鶯鶯這件工具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到那候她任務做完,她也就是多餘的廢子。”
    劉啟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光芒。
    眼底那點冷漠,仿佛比清晨的秋霜還要凜冽半分,無悲無喜。
    “到時候我會親手,把她從那個高高的神壇上給拉下來。”
    “我會看準時機,把她從眾人的仰望裏狠狠一把推下去。”
    “我會讓她死得比任何人都慘。”
    她的結局一定比誰都慘烈,血淋淋的一場大戲。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我劉啟能把你捧上天。”
    “隻要想,我能成就任何一個偶像,我也能親手把她們一個個踩成塵泥。”
    “也同樣能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在這個國家,我才是唯一的神。”
    “這個天下容得下的神,不過一個我,其餘全要退到黑暗。”
    這番話讓蘇錦兒感到一股從靈魂深處冒出來的極致寒意。
    冰冷不是風吹來的,像有冰爪一寸寸撕進她心裏,連指縫都豎起雞皮疙瘩。
    她終於明白了劉啟的真正目的。
    倒這時,她才看懂這局棋最後是個什麽結局。
    他不是在捧崔鶯鶯,他是在養豬。
    她心頭一咯噔,意識到劉啟對崔鶯鶯的用法,說好聽是提拔,說直白就是圈起來喂肥。
    先把她養得肥肥的,讓她成為所有人心目中的精神偶像。
    什麽才女、榜樣,都是提前擺在屠刀下的待宰天鵝,一點一點肥起來,隻等豬肥宰殺。
    然後再在最萬眾矚目的時刻,親手將她一刀宰了。
    所有的風頭都是地獄鋪的路,最後出手比背後插刀更不動聲色。
    用她那血淋淋的死亡來完成一場最盛大也最殘酷的權力獻祭。
    崔鶯鶯一死,便成了整個新皇朝崛起的豪賭籌碼,無數願望一朝統一斬斷。
    以此來奠定他至高無上、不容置疑的神格。
    就像昭告世人,從始至終唯一可以定人生死的,隻有劉啟沒有二人。
    這是何等恐怖何等深沉的心機。
    這一環套一環,看得她手腳一冷,這真不是普通人的心思和膽魄。
    蘇錦兒看著眼前這個她愛到了骨子裏的男人。
    她幾乎是出神地望著眼前這張自己日夜依戀的小麥色側臉。
    一轉念心裏藏了多年的浪漫,忽然被拉開了好遠,再難靠近——她竟然感到深深地陌生。
    她永遠也無法真正地看透他那顆如同深淵一般黑暗而又強大的內心。
    她隻能選擇無條件地臣服,新式科舉的成績很快就公布了。
    毫無意外,崔鶯鶯以碾壓性的優勢獲得了本次科舉的狀元。
    而榜眼和探花則被兩個同樣是出身於“新派”的寒門子弟獲得。
    至於那些舊派的士子們,成績慘不忍睹,上榜者寥寥無幾。
    這個結果讓整個大瀝王朝的輿論都徹底地沸騰了。
    新派的人歡欣鼓舞,奔走相告。
    他們覺得這是新時代對舊時代的一次徹底的勝利。
    而舊派的人則是如喪考妣,一片哀鴻。
    他們知道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徹底地結束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次科舉將以新派的完勝而告終的時候。
    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在新科狀元崔鶯鶯騎著高頭大馬在新長安城遊街誇官的當天。
    一個穿著舊式儒衫須發皆白的老者。
    突然從人群中衝了出來攔住了崔鶯鶯的去路。
    他指著崔鶯鶯,用一種悲憤欲絕的語氣大聲地痛罵道。
    “崔鶯鶯!你這個不忠不孝數典忘祖的無恥之尤!”
    “你忘了你是誰的孫女了嗎?你忘了你崔家是怎麽被劉啟那個暴君給害得家破人亡的嗎?”
    “你現在竟然還認賊作父為虎作倀,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爺爺,對得起你崔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嗎!”
    這個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崔鶯鶯的親叔公。
    也是清河崔氏目前輩分最高、碩果僅存的幾位長老之一。
    他的出現瞬間就讓整個熱鬧的誇官現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無比複雜的眼神看著台上的崔鶯鶯。
    他們都想知道,麵對自己親人的當眾指責。
    這位新科狀元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是會羞愧難當無地自容,還是會大義滅親劃清界限。
    而崔鶯鶯的反應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她沒有憤怒也沒有羞愧。
    她隻是平靜地從馬上下來,走到那個老者的麵前。
    然後對著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晚輩對長輩的大禮。
    “叔公,您別來無恙。”
    她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的空靈,那麽的不食人間煙火。
    “你,你還認我這個叔公!”
    那老者被崔鶯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搞得一愣。
    他本來以為崔鶯鶯會直接當眾撕破臉皮,毫不顧忌舊情。
    “自然如此。”崔鶯鶯臉上,那抹帶著些許哀憐的淺笑浮現得恰到好處。
    “就算將來無論我會變成什麽,畢竟血緣這東西,無論如何都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