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士族門閥擰成了一股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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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孛兒帖,在諸多目光中反而並沒有流露哪怕一點欣喜。
她輕輕皺著眉,看起來甚至有點走神。
心裏那股子無名的不安陡然滋長,驅不走也按不下去。
對劉啟,她可比手下這群簡單粗蠻的頭領懂得太多。
很清楚那個男人絕對不會輕易對誰低頭。
他忽然做出這些決定,必然藏著別的深意。
但究竟藏了什麽,她眼下仍舊琢磨不透。
忽然,某個部落頭領按捺不住情緒激昂地站起來,大聲嚷嚷。
“女皇,這是咱們的大機緣!”
一拍桌子,他的聲音越發大:“敢情劉啟已經被咱們嚇破了膽!”
“等什麽,還不趁現在召集人馬,直衝中原!”
“打進他那破新長安,逮住劉啟,一雪前恥!”
“到時候,整片土地就讓我們使喚,無人能擋!”
“說得沒錯,就是要南下,大舉南下!”
其他不少首領也瘋狂響應,嗓門裏全是興奮,有幾個人已經麵紅耳赤像醉漢一樣嘴角發顫。
在這些人看來,這就是天降機緣,誰都不能錯失,錯過就是大逆不道。
如果這一步都不敢走,簡直天理難容。
望著這些被野心和瘋狂欲望染深了的臉龐,孛兒帖心頭隻剩一聲沉沉的歎息。
道理這種東西,在她看來還真沒法和這群蠢貨說道半句。
他們根本就看不到,這看似誘人的餡餅背後所隱藏的致命陷阱。
“都給我閉嘴。”
她冷冷地喝道,聲音裏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些還在叫囂的部落首領,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他們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女人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惹惱了她,下場可是很慘的。
“傳我的命令,從今天開始,任何人不得再提南下的事情。”
“違令者,斬。”
“大瀝王朝的買賣可以繼續做下去。”
“不過隻能賣牛羊馬,絕不能從他們那兒進貨。”
“尤其要記住,鐵器絕對不能碰。”
孛兒帖突然給出這樣的命令,讓全場一下安靜下來。
身邊的大臣都沒想到會舍棄賺錢的機會。
有些人直接看懵了,不明白為什麽連跳出來多掙點都不行。
一位與孛兒帖關係不錯的老臣,還是忍不住出聲詢問。
“陛下,為何不換呢?牛羊換鐵器和絲綢明明劃算得很。”
“若我們能買來更好的鐵器,打出來的兵刃和鎧甲肯定大不一樣。”
“到那時,把我們部族的實力推高好幾個檔也不是難事。”
“太天真了。”
孛兒帖的臉色一點沒變。
“看到的是這點眼前的小利,卻全然沒意識到裏頭埋著滅族危機。”
“真覺得劉啟打算白白地讓我們撿便宜?”
“這人用這些精致物品,想的可不是簡單的交易,他就是想讓我們廢了。”
“東西都是甜頭,就是用來鈍我們的刀口,把我們的野性給拖垮!”
“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對他的貨物上了癮,越來越離不開,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漸漸地,就會有人連拉弓射箭的本事都忘了,還談什麽對抗?”
“他再去襲擊,草原人隻會成待宰羔羊。”
孛兒帖這番話說完,眾人仿佛被潑了冷水。
原本幻想的小算盤一下就滅了火。
隻有滿臉的錯愕,不安,接著是後怕在眾人臉上閃過。
大家隱隱體會到,自己差的不是一丁半點。
井井有條盤算蠅頭小利時,人家已經想著全部落的命脈該怎麽保住。
這段布局高到讓人隻覺震驚。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服了,再沒人敢輕易反駁。
終於,地下響起齊聲跪拜。
“女皇陛下,英明。”
最高權力當頭壓著,孛兒帖卻說不出輕鬆。
這一群人被敲醒了隻是暫時的,她其實很清楚難題還在後頭。
她可以點破劉啟的盤算。
可眼下這個難題,她真的能解決嗎?
令下一道,下麵人就真不會伸手去摸大瀝的商品了嗎?
可她能保證所有人都聽她的嗎?
人性是貪婪的,當那些精美的絲綢,醇香的茶葉,鋒利的鐵器。
以一個他們根本無法抗拒的價錢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
又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住這種誘惑。
到時候,不用劉啟出手。
她這個大元帝國,自己就會從內部開始腐爛,崩潰。
這才是劉啟這個計謀最可怕的地方。
這是一個你明明知道是陷阱,卻又不得不往裏跳的死局。
孛兒帖感覺自己就像是孫悟空。
無論怎麽掙紮,都逃不出劉啟這個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她的心裏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她發現自己好像從一開始就輸了,而且,輸得一敗塗地。
就在孛兒帖為了如何應對劉啟的經濟攻勢而焦頭爛額的時候。
劉啟本人,卻已經把目光投向了更遙遠的南方。
大將軍府議事大廳。
劉啟高坐主位,底下分列著以孔融為首的新派,和以蘇勳為首的舊派。
兩派人馬涇渭分明,彼此之間連一個眼神的交流都沒有。
自從錢伯溫的案子爆發,朝中那些老派門閥一下元氣大傷。
雖說表麵上高位依然有人占著,但內裏誰都明白,和新派已經完全不在同一個層級了。
似有名無實,僅能苟且敷衍地維持殘餘勢力。
“叫各位來,其實是要談談南征的安排。”
劉啟不繞彎子,直接把話題拉到正麵。
這話甫一出口,眾人登時精神緊繃,各自挺了下身子。
王坤坐在席間,眼神最是敏銳,仿佛出鞘的短刃驟然斂出寒芒。
他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一臉難掩的激動:“太上皇,總算是要動南邊那夥逆賊了?”
這話帶著壓抑不住的渴望。
“末將甘願為先鋒,替您橫掃江南,擒下那些前朝餘孽。”
曾經的兵權風光一旦交出去,王坤在府裏悶得夠久了,恨不能立刻踩回那股屬於老將的征伐榮光。
眼下終於有由頭可以再度披甲上陣,心底一熱,幾乎嗅到了舊年馳騁的沙塵氣味。
劉啟隻是輕輕抬了下手,打斷一切冒頭的躁動。
“不要著急,這一回,南方局麵比我們想象的要難纏得多。”
“情報剛上來,說現在南邊的士族門閥幾乎擰成了一股繩。”
“他們架空了前朝靖王,把‘南瀝’旗號高高舉在金陵,忙著招兵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