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當街打起來都不是什麽稀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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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勳的身體,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
他聽明白了,劉啟這是在逼他,逼他親手砍斷自己過去的所有人情關係。
是逼著他去背叛自己出身的那個士族階層。
這種事,比直接一刀殺了他還要讓他痛苦。
可他不敢說個不字,他瞟了眼旁邊王坤那狂熱的樣子。
腦子裏又閃過錢伯溫被千刀萬剮時那不成人形的慘狀。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沒得選。
“臣,遵旨。”
這三個字像是從他牙縫裏擠出來的,幾乎耗光了他所有力氣。
“很好。”劉啟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後看向孔融和崔鶯鶯。
“文化上的滲透,你們兩個負責。”
“孔太傅,你負責搞新教材,準備新一輪的科考。”
“我要你把‘實用主義’這套東西,塞進江南每個讀書人的腦子裏。”
“我要江南的讀書人,削尖了腦袋都想考進我們大瀝當官,崔女官。”
劉啟的視線在崔鶯鶯那張冰山臉上多停了一秒。
自從被他“教訓”過那晚之後,這個女人變得話更少了,也更像一把藏起來的刀。
雖然看不見刀鋒,卻莫名讓人覺得後背發涼。
“你給我組建一支規模最大的宣傳隊。”
“把我的故事,我的想法,給我編成最好聽的評書,最好看的戲。”
“我要江南每個茶館酒樓,說的唱的都是我。”
“我要江南所有老百姓,都把我當成救苦救難的活神仙。”
“我要他們從骨子裏,就認我,怕我,崇拜我。”
“我的意思,你們都清楚了嗎?”
“臣,明白。”孔融和崔鶯鶯同時躬身領命。
孔融的眼睛裏,是近乎癲狂的信仰。
崔鶯鶯的眼睛裏,卻是一片深到看不見底的,寒冰。
南征的計劃就這麽敲定了。
整個新長安,像一台上滿了弦的戰爭機器,轟隆隆地開始運轉。
數不清的物資從四麵八方運過來。
兵工廠裏的工匠們不分晝夜地趕工兵器。
大量的年輕人響應號召,打破了頭想擠進軍隊。
整個北方大地,都彌漫著一股狂熱到讓人窒息的戰爭氣味。
而此刻的江南,依舊是秦淮河上唱不完的靡靡之音。
金陵城,靖王府。
剛被江南士族們推上“南瀝皇帝”寶座的靖王李賢。
正左擁右抱著兩個絕色妃子,眯著眼欣賞堂下舞女們的身段。
他端起麵前的黃金酒杯一口悶了,臉上全是飄飄然的得意。
“哈哈哈,還是江南好啊。”
“美人,美酒,美景,這才他娘的是人過的日子。”
“北方那幫土鱉,懂個屁的享受。”
坐在他下首的,是江南一門閥,吳郡陸家的家主陸康。
他也是這次把靖王扶上台的主要操盤手。
他捋著自己的山羊胡,笑嗬嗬地接話。
“陛下說得是啊。”
“那劉啟不過是個泥腿子,走了狗屎運得了勢。”
“他能懂什麽叫風雅,什麽叫貴氣。”
“等我們休養生息,大軍一北上。”
“非要讓他見識見識,我江南子弟的厲害。”
“到時候,他那新長安城裏的美人財寶,還不都得乖乖獻給陛下。”
“說得好。”
靖王李賢被這通馬屁拍得渾身舒坦,又灌下一大杯酒。
“陸愛卿,北邊打探得怎麽樣了?”
“那劉啟被我們這麽搞了一下,是不是已經氣瘋了?”
“回陛下。”
陸康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那劉啟確實氣得不輕。”
“不過他現在正忙著跟草原蠻子扯皮,壓根沒空管我們。”
“而且他還幹了件蠢事,居然下令跟我們江南全麵通商。”
“想用他那些破銅爛鐵,來換我們江南的錢糧。”
“簡直是腦子被門擠了。”
“哦?還有這等好事?”
靖王李賢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那我們可得抓住機會,好好占他這個大便宜。”
“傳朕的旨意,讓江南的商人都去北方。”
“把我們的絲綢茶葉用最便宜的價錢賣過去。”
“再用最高的價錢,把他們的牛羊馬匹全買回來。”
“朕要讓那個劉啟,虧得底褲都穿不上。”
“陛下英明。”
陸康和一眾江南士族的頭麵人物,紛紛起身高呼。
在他們看來,劉啟這手操作,蠢得簡直不可理喻。
產糧區跟農耕區玩貿易戰,這不是拿銀子往水裏扔嗎?
他們好像已經看見了,劉啟那個所謂的“大瀝王朝”。
在他們強大的財力麵前,不堪一擊,轟然倒塌的畫麵。
這些人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正一步步地,走進一個為他們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江南的商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瘋了一樣撲向北方。
他們帶著江南最華麗的絲綢,最頂級的茶葉,最精美的瓷器。
心裏盤算的,都是怎麽從北方那群“土老帽”身上,狠狠地刮下一層油水。
可他們到了地方才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簡直錯得離譜。
因為他們看見,北方市場上,冒出來太多他們聽都沒聽過的新奇玩意兒。
能把人照得一清二楚的玻璃鏡子。
能自己報時的機械座鍾。
香味能飄出十裏地的香皂。
還有各種各樣,他們連幹什麽用的都搞不清楚的,精巧東西。
這些玩意兒,每一樣都像鉤子一樣,死死地勾住了江南富商和士大夫們的眼球。
而這些東西的價錢,又貴得讓人咋舌。
一個巴掌大的玻璃擺件,張口就要上千兩銀子。
一塊能戴在手腕上的機械表,更是炒到了上萬兩的驚天高價。
即使是這樣,這些東西依然搶都搶不到。
新長安城的那些新貴們,為了一件新鮮玩意兒,當街打起來都不是什麽稀罕事。
江南來的商人們,看著那些北方新貴一擲千金的豪橫勁。
一個個都看傻了。
他們一次發覺,原來自己才是真正的土包子。
跟新長安的富庶比起來,他們引以為傲的金陵,簡直就是個窮鄉僻壤。
巨大的落差感,讓他們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很快,這種不爽,就變成了更瘋狂的貪婪。
他們開始不計成本地,瘋狂采購新長安的各種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