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儒者之道豈能荒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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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著新長安城的郊外幾天一變樣,工廠一排排豎起來。
遠遠望去,那些又長又直的煙囪紮進雲層,蔚為奇觀,卻讓天地昏暗起來,仿佛鋼鐵拚起的森林。
空中總是彌漫一股嗆人的煤煙味道,這成了新城的特殊氣息。
曾經的農人如今成排走進廠房,泥土沾滿的手被油汙替代。
他們用一天又一天的力氣換一份微薄工錢。
汗水和血一滴滴流進地基,拚湊出屬於這個新帝國的一塊磚石。
工作累到麻木,內心卻還保留著掙脫舊活路的希望。
或許所有人都知道,眼前巨變,會把自己的命運翻新一遍。
與此同時,在遙遠南方的泉州港,海邊也生出片新的活力。
造船廠一夜之間拔地而起,將沿岸的海霧壓下去了點。
各地征調來的工匠梭巡於船台下,汲取著那些原本隻屬於下溪村的老祖宗技藝。
新舊手藝交融,大家輪班搭夥,從白晝忙到星空,絕不會有歇頭片刻。
“鎮遠級”這十個嶄新名字,又成了萬人嗓子眼裏的目標。
嘶吼著把一根根巨大的鋼龍骨吊起來,蒸汽機器釋放轟鳴。
千百塊厚鋼板不斷被鉚釘槍打得宛如尺璧無縫,悄悄拚出鐵甲的輪廓。
隻有那些黑色旋轉炮台上,一次又一次有人把全新的後膛炮裝進去,才算這座造船廠裏誰也無法淡忘的風景。
他們用自己的雙手將劉啟圖紙上的那些冰冷線條。
變成了一頭頭足以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的鋼鐵巨獸。
連接新長安和泉州的鐵路,也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兩端延伸。
數十萬勞工在騎兵的監工下,用最原始的工具開山填海,鋪設枕木和鐵軌。
他們的工作環境極其惡劣,傷亡率也高得驚人。
幾乎每一根枕木下麵都埋葬著一個或者幾個勞工的冤魂。
但沒有人敢反抗,也沒有人能反抗。
因為他們知道在這條鋼鐵巨龍的背後。
站著那個如同神魔一般的男人。
他的意誌就是這個國家唯一的法律。
終於,在距離一年之期還剩下最後十天的時候。
所有的工程都奇跡般地完成了,當一列蒸汽火車拉著震耳欲聾的汽笛。
載著一批裝備了後膛槍的神機營士兵。
從新長安出發,沿著嶄新的鐵路一路風馳電掣地抵達泉州時。
整個共和國都沸騰了。
當十艘威武雄壯的鐵甲艦在泉州港一字排開。
將黑洞洞的炮口一致對向廣闊無垠的大海時。
所有前來觀禮的人都被那股毀天滅地般的氣勢,給震撼得無以複加。
蘇勳、王坤、孔融、崔鶯鶯。
這四位在過去一年裏幾乎被榨幹了所有心血的總長。
看著眼前這足以載入史冊的壯麗景象。
臉上終於鬆了下來,是那種經曆重壓後的釋懷,又似乎能感覺到一股融入自豪和劫後餘生的複雜愉悅。
總算完成了,這陣子懸在心頭的大石頭,被輕輕地搬走了。
過去一年,那看起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事情,他們硬是啃下來了。
這一路摸爬滾打,不單是交了答卷,也算壓了一口氣,把自己的能耐展露得明明白白。
想想也不算丟臉,活命的希望就在近前了。
“去給大元帥報個信吧。”
蘇勳連平時低穩的聲音,此刻都罩著波動和說不清的激動。
“跟他說,我們沒掉隊,也沒給他丟人。”
“這把自家鍛成的新劍,已趁熱塑好!”
“接下來再等一聲召喚,該報仇的、要擋路的,我們奉命拔刀。”
就近設立的新報務線路下,消息一路暢通,飛快傳進了下溪村。
劉啟拿起那條隻言片語的電報,神情竟毫無意外,好似早料到如此。
他極有底氣地想,這幾個人,什麽時候辜負過希望?
早知道,他們對死的畏懼,比其他人都更深,也更在乎掙條活路出來。
有趣的是,這個能左右他們命運的人,偏偏正是他。
“讓艦隊開去東瀛,把陣仗擺開。”
劉啟抬頭瞄一眼趙含嫣和趙如煙,說話的聲調好像隻是閑聊,波瀾不興。
“東瀛近來小動作不少,是該讓他們見識點咱們的家夥。”
“趁機也測測新船新炮,這機會正好。”
這番調令讓趙含嫣和趙如煙一臉不解,拿不準劉啟究竟在想些什麽。
在她們想來,大炮鐵船怎麽能像擺家家酒似的,輕易送去給別人門前抖威風?
完全和聖賢經裏許多教導大相徑庭。
見她們皺眉疑惑,劉啟隻是微笑,把手搭在兩人的頭上輕拍幾下。
“你們呀,還困在書裏轉——現實從沒按書裏的規矩走。”
“誰拳頭大,誰便是定規矩的家!”
“往年咱手裏的劍沒磨快,不得不吃啞巴虧。”
“可如今鋒芒畢露,是輪到幾句狠話、幾板斧來打打聲勢了。”
淡淡幾句話出來,卻沒留半點商量餘地,絕對的掌控感滲出來。
趙含嫣和趙如煙這才又有點恍惚了,也帶著一種莫名不由自主的興奮。
清楚得很,命運的車子要往前趟一步,她們驕傲地等著親曆和見證這一刻。
泉州的命令已飛報軍港。
蘇勳他們一聽說劉啟讓鐵甲艦立刻駛往東瀛,都倒吸一口涼氣,驚得說不出話。
“這意思,咱是要拉開決戰陣仗麽?”
王坤的眼神裏反倒燒起了興奮,很久前便憋著一肚子勁兒,就等點火了。
神機營的人早養刁了胃口,都想驅著新家夥走出去敲炮弄威風。
“怕是未必合適吧……”
孔融板起臉皺著眉,又想以老夫子的身份出來嘮叨幾句。
“我華夏一向自許為禮服領導——主要靠德,善為本,儒者之道豈能荒廢啊!”
“無故興起刀兵,豈不是要墮了我天朝上國的威名?”
“而且東瀛雖是蕞爾小國,但民風彪悍,不可小覷。”
“萬一我們的艦隊在他們的地盤上出了什麽意外。”
“那我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的擔憂不無道理。
畢竟那十艘鐵甲艦是他們用整個國家的力量才好不容易堆出來的。
是共和國目前最寶貴也是唯一的戰略威懾力量。
萬一真要在東瀛那裏有個什麽三長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