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臉都不要,那就都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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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盒裏整齊碼著一堆腥紅的人頭,並非錢財寶物。
    隻留下一雙雙還存著死前痛苦神色的眼睛。
    盒子上方正中央,一顆年輕男人的頭顱。
    其實五官早已破敗模糊,臉部血肉模糊,全然認不出了。
    但此刻翻湧在殿上的所有人眼中,依舊認得楚楚分明。
    這是翰林修撰楊修,曾引無數文臣倚重和期許的那個天才青年。
    人人還清楚記得,他是如何卓爾不群,而先前誰能想到這慘烈落幕。
    最後隻剩下孤零零一顆頭顱,被當成大晉政治反麵活例,陳列大家麵前。
    死無全屍,這具溢滿血汙的骨肉始料未及會成為恥辱整個朝堂的道具。
    殿裏的慘烈安靜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隻餘幾道令人不寒而栗、置身無可逃避命運裏的重重呼吸聲在震顫著。
    所有朝向龍椅方麵的視線,不由自主地一寸一寸移了過去。
    有些人低著頭,想偷偷覷下氣氛中崛起的那位年輕皇儲。
    有人喉頭緊繃,兩眼隻是僵直地看著。
    這等侮辱大晉士人、踐踏皇權的挑釁,總得要承受些什麽?
    局促無聲和慘淡期待交織一起。
    可接下來發生的還是讓他們未免失望,角落裏的表情藏不住沮喪。
    劉據站在龍椅旁,無論眼下已發生怎樣的巨變,麵紗般的平靜裏看不到任何波瀾。
    他垂眸緩緩把目光在那盒子裏緩過一圈。
    並沒有動情,也沒有憤怒或眼淚。
    神情是麻木的,像是在看著什麽腐朽廢棄的家什。
    已然失去了它該有的一切聯係。
    等過了許久,他一直盯著堆滿頭顱的那個木匣。
    最後一步步走神,慢慢地低首看向瘋了的魏存。
    他緩步走到魏存麵前,蹲下身子,與他對視。
    “他們,讓你給朕帶了什麽話?”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就像是在跟一個老朋友敘舊。
    但聽在眾人耳朵裏,卻比任何酷刑都更讓人不寒而栗。
    那個已經失去所有神智的老者,在聽到劉據的聲音後。
    空洞的眼神裏,忽然閃過了一絲微弱的光。
    他的喉嚨裏,發出了一陣含糊不清的咕嚕聲,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舔…舔幹淨,跪下,磕頭……”
    “太子…死……”
    他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幾個不成句子的詞,但是已經足夠了。
    足夠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叛軍到底提出了什麽樣的“和談”條件。
    也足夠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不死不休的羞辱與仇恨。
    整個太極殿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所有人的胸中,都燃起了一股滔天的怒火。
    欺人太甚,這已經不是欺人太甚了。
    這是把他們所有大晉子民的尊嚴,都死死按在地上,用腳狠狠地碾。
    他們可以容忍失敗,但絕不能容忍這樣的羞辱。
    就連那些方才還在主張“棄車保帥”的文官。
    此刻也一個個氣得雙目赤紅,渾身發抖。
    他們恨不得立刻就衝上戰場,將那些該死的叛軍碎屍萬段。
    然而,就在這股同仇敵愾的怒火即將被徹底點燃之際。
    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是劉據,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那笑聲剛開始還悶悶的,但接著越來越響,似乎帶著幾分失控。
    他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深處閃過一絲冷漠,透著幾分嘲弄。
    聲音漸漸變涼,語氣壓低,讓人隻覺周圍氣氛緊繃起來。
    他起身時,臉上還帶著餘笑,動作顯得很平靜。
    廚房門口突然安靜下來,有人屏住呼吸,四下生出短暫寂靜。
    大家都沒有想到會看到接下來的場麵。
    他猛地抬腳,把裝著楊修等人頭顱的木盒踢向一旁,悶響讓人心頭一緊。
    木盒翻滾出去,裏麵的頭顱滾了出來,一個接一個,磕在石階邊。
    血和碎木混在一起,從殿口滾下太極殿,場麵壓抑得異常。
    頭顱摔落在台階上,散開來,整個場景讓現實和虛幻似乎融為一體。
    如果說這幕場景不夠瘮人,那怕是世上的恐怖再沒能堪比了。
    廢物,這個詞夾在他的咬字間。
    笑意消失在頃刻之間,他的麵孔似乎也被撕裂得可怖。
    剛才的泰然早已無影無蹤,隻有深深的扭曲、暴怒瀕臨失控。
    “連死都學不會,有什麽用!”
    目光兜兜轉轉,總算落在那些散亂在地上的人頭間,背後連燈光都被這氛圍壓暗。
    有那麽一瞬,他的眼中布滿惡心與厭惡,似乎這世上一切都讓他反胃。
    他聲音冰冷,像在歎氣,“機會不是沒給過你們。”
    “我讓你們和談,明知是讓你們拖延時間,更是故意讓你們當餌。”
    “結果如何?就這種小事都會敗的徹底。”
    “被人耍著戲弄如走狗,最後還讓自己的腦袋,拿去給人家示威當作點心看。”
    “值不值得說,你們到底哪裏不配活下去?”
    周圍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楚,連彼此對視都像做錯事的孩童。
    直到這一刻,在場的人才驀地意識到。
    所謂太子殿下草菅人命,卻心狠手辣另有打算。
    魏存與楊修受命和談,從頭到尾隻是一場算計,連最後一點仁慈也沒有。
    他冷冷把局布開,從沒把那兩條命放在心上。
    謀算深沉,哪用誰來指責冷血呢?
    他從一開始,就是把他們當成了消耗品,當成了可以隨時犧牲的棋子。
    這份心機,這份狠辣,這份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
    讓在場的所有官員,都感到了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他們今天,才真正認識到了這位年輕的儲君,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怪物。
    “還有你們。”
    劉據的目光,又落在了底下那些已經被他嚇得麵無人色的文武百官身上。
    “剛剛,你們是在爭論,要不要救韓信,對不對?”
    “一個說要救,一個說不救。”
    “爭得麵紅耳赤,吵得不可開交,好像自己多有道理一樣,一群蠢貨。”
    劉據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屑。
    “你們根本就沒搞明白,現在的問題,早已經不是救不救韓信了。”
    “而是,朕,要怎麽把那些敢於挑釁朕的雜碎,一個不留地全都送進地獄!”
    他走到大殿中央,一腳,將楊修那顆已滾到他腳邊的頭顱,踢飛了出去。
    “八十萬叛軍,很多嗎,圍困我五萬大軍,很了不起嗎?”
    “讓朕跪地求饒,很威風嗎?”
    “一群連自己麵對的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都搞不清楚的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