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每樁爛事總歸能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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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據目光落在趙含嫣消失的身影上,神色晦暗,說不清究竟是在想什麽。
    既有讚許,也像是在審度,但他眼底更多浮現出一種涼薄到近乎殘忍的冷靜。
    在劉據心中,什麽趙含嫣、趙如煙,其實都隻是隨手擺布的棋子。
    棋子對他而言,僅僅負責聽令和執行,勝負才是他唯一關心的結果。
    至於那些人最終命運如何,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分量。
    他走回龍椅,緩緩落座,又一次抬起視線望向那張巨大的地圖。
    指尖在江南的輪廓旁遊移,那裏是富饒繁盛的一方水土。
    他劃過地圖,向著西麵摸索,最後把手停到了歐羅巴這片遙遠的陸地上。
    “江南的金銀,歐羅巴這片土地,包括世上每一寸疆域。”
    “遲早都要歸於朕一人之手。至於擋道阻攔我的那些對手?”
    “說到底,也隻不過是朕用來壘高腳下路途的一塊塊石頭罷了。”
    三天之後,初夏的江南,南京城。
    這裏是大晉帝國的二座都城,每日每時都洋溢著揮霍極致的氣韻。
    夜色籠罩裏,秦淮河畫舫依舊燈火通明,不眠不休。
    夫子廟中酒肆歌樓此刻已逼仄到幾乎找不到落腳之處。
    來自四海八方的稀世之珍、金石玉器,紛至遝來填滿貨棧。
    滾滾財流在這片土地間反複流轉無處停歇。
    富商總說這裏得天獨厚,文人雅士留連忘返。
    南京簡直就是最奢靡的樂園,人間溫柔養成的銷金窟。
    可偏偏今日,不速之客闖進了這座浮華之地。
    江麵上龐大的寶船披著一麵黑色的玄鳥旗。
    在數百戰船環衛中,如神祇降臨般駛抵南京港。
    隻有看到那一抹熟悉旗號時,整個港口才像突然之間停滯了氣息。
    空氣仿佛凝結,不少人的視線本能閃爍著驚懼,隻盯著那尾巨船冷汗層層逼出。
    誰都知曉,剛在京師血洗百官的女人到來了。
    身著墨色勁裝的趙含嫣站在船舷前,她俯瞰著燈影流轉的城市,神情涼淡而疏離。
    在她身後,黑衣錦衣衛分列車輛,青銅麵具寒光斑駁,列成置地獰冷的人牆。
    這些人身上的煞氣和陰鬱幾乎融進江風,讓江麵都多了幾分隱隱的陰涼。
    港口這頭早早聚起來的江南總督,連同一眾大小官吏,此刻分明已是人心惶惶。
    遠在江南的他們早就傳聞皇城那場腥風血雨。
    對麵這個寡情的權貴隻因一念起殺意,便將朝堂上下攪翻若泥沼。
    到底這位“魔頭”頂著什麽名頭親自來江南,還不明。
    別說是尋常百姓,這關誰都難闖。
    “草民、江南總督李善長,率南京官員接見貴妃娘娘!”
    李善長背繃緊,腳下生硬地挪過去,膝一彎跪下,聲音發顫,頭快埋到土裏。
    趙含嫣沒看他,視線反而慢慢掃向人群後麵。
    穿得紮眼的幾個人,很容易認出來,壓根沒正裝束,貴氣都遮不住。
    他們跪得不專心,懶洋洋的樣子,臉上看不出敬意,把皇權都晾著。
    趙含嫣唇角一挑,笑意極淺,這些本地大戶壓根就懶得自作主張。
    她倒也省事,直接以主人的姿態來敲打。
    此行奔江南,說白了就是點到為止,廢話都省了。
    四大商幫的頭目一旁站著,沒半點波動。
    說到底,就他們幾個能撬動整個錢糧。
    趙含嫣開口沒拐彎,嗓音冷冷的,吩咐一句帶鉤。
    官員氣氛終於鬆動,紛紛起身,下巴還繃著,不敢放鬆。
    隻有那幾農村慢條斯理替自己拍幾下袍擺,並不打算逢迎。
    其中一位,五十上下,肚腩圓滾。
    嘴下兩簇短須如老羊,步子倒頗安穩自在地晃兌著靠近。
    拱了下手,帶著世故的笑,不急不緩說道。
    “小人姓沈名萬三,這個江南商會眼下還得由我打理。”
    “打從早年就聽過貴妃娘娘名聲,今日親眼一見,確實不負傳聞。”
    他話中帶著明顯調侃,與其說恭維娘娘,倒不如某種挑釁更貼切。
    他看趙含嫣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件可以隨時用錢買到手的商品。
    充滿了赤裸裸的欲望和占有。
    他身後的那幾個商人也都跟著發出了一陣猥瑣的笑聲。
    他們根本就沒把趙含嫣這個所謂的貴妃放在眼裏。
    在他們看來,這個女人不過是皇帝派來跟他們要錢的工具罷了,而他們有的是錢。
    他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錢買不到的,包括眼前這個皇帝的女人。
    周圍的官員們看到這一幕,一個個都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沈萬三這群商人竟敢如此大膽。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去調戲當朝貴妃。
    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了,這簡直是在找死。
    他們甚至已經可以預見到下一秒,這個女魔頭。
    就等她一句話,這群不識時務的富豪頃刻間就能被處死扔到城外。
    把命丟在泥地裏也沒人替他們喊冤,可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想象。
    趙含嫣沒有一點惱火,臉上也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她目光裏安靜得近乎冷淡,凝視著沈萬三。
    仿佛他隻是一隻做作的小醜在那裏賣力表演。
    良久,她扯了下嘴角,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讓人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沈會長,聽聞閣下有個怪癖。”
    “總喜歡吩咐工匠把黃金鑄成稀奇古怪的物什。”
    “據說你家裏,還真藏著一個用一萬斤金子堆出來的聚寶盆?”
    沈萬三起初明顯怔住,隨即掀起袍袖大笑數聲,把自己玩世不恭的派頭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點小玩意,竟讓娘娘掛在心上,倒真是抬舉在下。”
    “實話說,那東西確實擺在小人家裏,不值一提。”
    “若娘娘看得上眼,隨時可以抬進宮,要多少備多少。”
    其實他壓根沒當回事,在他看來,隻消金銀出手,每樁爛事總歸能擺平。
    可誰想到,趙含嫣下一句不緊不慢地到了。
    卻唇角微微輕勾,把沈萬三的自信笑意直接定住。
    “那就不必送。”
    她語氣連波瀾都沒有,幹脆掐斷了對方的念想。
    “我今日,既不是來同沈會長討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