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微服私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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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啟眸中一抹滿意,淡淡點頭示意。
    工部尚書此刻走上前一步,與張居正一同求學舊事似乎還在眼前,今日卻已位列工部侍郎。
    黃河整治的大任臨頭,“朕命你總領工程,一月之內務必疏通河道、鞏固堤岸,徹底鏟除水患,可敢承擔?”
    “臣受命,無有二話。”
    又一道目光落在兵部尚書身上,聲音裏隱隱有不容拒絕的鋒芒。
    “預備役五十萬,一月之間完成征召和初呼訓練,能辦成否?”
    “臣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一道道聖旨層層下達,沒有廢話、不見拖泥帶水,整個朝堂因他的決策像突然加速的齒輪迅速轉動。
    龐雜遲鈍的大國仿佛在瞬間被袒露出高效冷厲的運行軌跡。
    殿中眾官宛如目睹另一種權力本質,被他舉手投足間的氣魄折服得五體投地。
    那種密不可分的不安與惶然,愈加被高漲的信心忽然突破,有前所未有的士氣湧現出來。
    冥冥之中,有人隱約感到,這也許正是曆史洪流轉換時刻。
    站在最前方的那個人讓所有質疑啞然無聲,讓人相信傳奇隨時就會降臨。
    此時劉啟終於收回視線,也不看身後,看向殿門口那道光線裏淡淡浮塵。
    下一封旨意出口如雷,他幾乎沒有停頓:“朕決定,親自前往黃河災區,親自督辦工程進度。”
    “皇家內閣大學所有首批畢業學員即刻提前派遣,隨朕一同下鄉巡視,全員作為試用官投入現場事務。”
    “朕要這些滿腹經綸的青年,直接在現場學會用腳丈量大地,體會真正的治理之責。”
    “京師諸事,由爾等盡盡本分。”
    “待朕返還朝堂之日,隻希望能見到一個隨時可戰、刀鋒未察的鐵血帝國。”
    聲音方落,他已披上鬥篷,不作回首,長身闊步地穿越那片冷光灑落的大殿。
    大殿裏餘下那一眾高官低階文武,全部呆愣當場,不知是誰最先低頭。
    他們隻能以幾乎虔誠的目光默默目送,他修長卻沿見剛力的背影逐步遠離。
    三天過去,黃河沿岸一帶損失最重的是安平縣。
    這個地方以前土地肥沃,村舍成行,是大家都知道的富庶產糧之地。
    如今順著江岸望過去,眼前景象讓人難以相信還是人間。
    水退了,留下的全是殘破的房屋和到處散落的屍骨。
    遠遠望去都是倒塌的廢墟,不見盡頭。
    偶爾能碰到無家可歸的人,都神色麻木,眼神空洞,仿佛丟了魂。
    空氣裏混雜著臭味,人們都不願多停留,死亡和絕望蓋滿了這地方。
    隻有本地王家的宅子還保持完整,在斷壁廢墟中分外醒目。
    高牆把院子和外麵的世界隔開。
    外邊是痛苦和荒涼,
    牆裏卻在擺宴賞樂。
    王家家主王德發坐著,看表演喝酒,還有美人陪著左右。
    他身側坐著的是安平縣的縣令,人送外號劉大腦袋。
    “王員外,這日子過得真瀟灑。”
    劉大腦袋湊趣說。
    “外頭那些老百姓開鍋的糧都沒有,您這照樣酒肉美人都有。”
    “我隻一個字,羨慕。”
    王德發咧嘴一笑。
    “劉大人,多虧你在前麵撐著,我才能過這麽安穩的日子。”
    “走,我敬你一杯。”
    “對了,那批朝廷賑災糧,你處理得如何了?”
    劉大腦袋壓低聲音笑了。
    “員外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一半我已經讓人偷偷運到您的糧倉裏去了。”
    “剩下的一半我摻了八成的沙子,每天就給那些賤民施一碗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保證餓不死他們也保證他們沒力氣起來鬧事。”
    “等過段時間風頭過去了,咱們再把那些糧食拿出來高價賣給他們。”
    “到時候這安平縣所有的土地還不都得姓王?”
    “高實在是高。”
    王德發撫掌大笑。
    “劉大人這手空手套白狼玩得是爐火純青啊。”
    “你放心等事情辦成了,我保你三年之內官升三級。”
    就在兩人狼狽為奸幻想著美好未來的時候。
    一個管家神色慌張地從外麵跑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外麵來了兩個京城來的大官。”
    “說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來視察災情的。”
    “現在正要去視察咱們縣的河堤呢。”
    王德發和劉大腦袋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安平縣的河堤在這次洪災中之所以會這麽快就決口。
    就是因為他們兩個把朝廷撥下來的修堤款給貪汙了九成。
    用那些豆腐渣一樣的工程來糊弄上麵。
    要是讓那兩個京城來的大官看出了什麽端倪。
    那他們兩個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慌什麽。”
    王德發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就是兩個京城來的官老爺嗎,還能比洪水猛獸更可怕?”
    “備車我們去會會他們。”
    “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長了幾個腦袋。”
    安平縣外那段已經決口的大堤上。
    一個身穿普通布衣氣質儒雅的年輕人,正和一個臉上戴著青銅麵具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並肩而立。
    年輕人自然就是微服私訪的劉啟。
    而那個黑衣女子則是他的貼身保鏢趙含嫣。
    劉啟看著眼前那段被洪水衝得七零八落的河堤,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甚至都不需要走近看,就能一眼看出這段河堤到底有多麽偷工減料。
    用來加固堤壩的不是標準的青石而是一些劣質的黃土和沙石。
    連接處的榫卯結構更是粗製濫造漏洞百出。
    這種豆腐渣工程別說抵禦百年一遇的洪水了。
    就算是一場大點的暴雨都可能把它給衝垮。
    “先生您看這段河堤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一個跟在劉啟身後穿著皇家內閣大學校服的年輕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是這次跟著劉啟出來實習的學生之一名叫徐光啟。
    對格物之學有著極高的天賦。
    劉啟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
    “你來說說你從這段河堤上看出了什麽?”
    徐光啟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學生以為這段河堤最大的問題在於它的結構設計。”
    “它采用的是最傳統的梯形結構,這種結構雖然簡單但承壓能力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