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裝什麽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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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生們腦子裏一片空白,眼前這情形已經超出了他們對世界的所有理解。
    一位在土木工程上造詣如此之深的民間大賢。
    竟然會對著一個看似尋常的年輕人納頭便拜。
    這根本就不符合他們從書裏學到的任何尊卑秩序,也不符合任何常理。
    學問到了墨遲這種地步,就算麵見當朝宰相也隻需拱手作揖即可。
    何至於行此五體投地的大禮。
    除非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有某種讓他們,乃至讓墨遲這樣的人都無法想象的價值。
    劉啟並未立刻去扶,他很享受這種來自技術層麵的絕對碾壓。
    這種跪拜比單純的權力屈服,更能滿足他作為一個現代靈魂的征服欲。
    他要的不是敬畏,他要的是發自內心對知識與文明代差的徹底臣服。
    “老先生不必多禮,這些圖紙上的東西很快就會在這片土地上變成現實。”
    劉啟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
    “我需要的,是像你這樣能將圖紙變成現實的人才。”
    墨遲激動得渾身發抖,他抬起頭,老眼裏滿是淚水。
    “先生之才遠勝古之墨翟公輸,老朽願為先生門下走狗,雖死無憾。”
    他這話說得情真意切沒有半點虛偽,那是真正看到了神跡之後的狂熱。
    他一輩子沉浸在奇技淫巧之中,受盡了世人的白眼和嘲諷。
    如今終於見到了一個能將這門學問推向神之領域的同道中人,不,是神明本人。
    那種找到信仰的激動足以讓他拋棄一切世俗的尊嚴。
    然而這一幕落在那些學生眼裏,尤其在幾個儒學世家出身的學生眼中就變得異常刺眼。
    一個名叫王安的學生,是這群人裏對儒家思想最篤信的一個。
    他實在看不下去便站了出來。
    “這位老丈,你年紀一大把了怎麽能對一個年輕人行此大禮。”
    “成何體統,我輩讀書人上跪天地君親師,豈能為一些奇技淫巧折腰。”
    他這話說得義正言辭,好像在維護什麽神聖不可侵犯的綱常倫理。
    墨遲猛地轉過頭,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讀書人?就你這種把神跡當成奇技淫巧的蠢貨也配自稱讀書人?”
    “你可知先生這張圖紙上的東西,隨便拿出來一樣都足以改變整個天下的格局。”
    “你可知我等窮盡一生都無法窺探的機關術至高奧秘,在先生麵前不過是孩童的玩物。”
    “你什麽都不知道,你隻知道抱著你那些發黴的聖賢書在這裏大放厥詞,簡直是井底之蛙可笑至極。”
    墨遲的話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紮在了王安的心上。
    王安被罵得臉色漲紅,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想說那些東西再厲害也比不上聖人的仁義道德,可話到嘴邊卻又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因為他親眼看見了,張居正學長那套仁義道德是如何被三十萬災民的現實撞得粉身碎骨的。
    劉啟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並未出聲阻止。
    他就是要讓這些學生親眼看看新舊兩種思想的碰撞,到底會產生多麽激烈的火花。
    他要讓他們明白在這個新的時代,決定地位高低的,不再是出身不再是資曆。
    而是你腦子裏裝的東西到底能不能解決實際問題。
    就在這時,遠處那群被打斷腿的家丁裏,有一個掙紮著爬了起來。
    他怨毒地看了一眼劉啟等人,然後連滾帶爬地向縣城的方向逃去。
    趙含嫣的眼神一冷剛想動手,卻被劉啟用眼神製止了。
    他要的就是讓他去報信。
    他要的就是把這安平縣藏在水麵下的所有牛鬼神蛇,一次性全都釣出來。
    然後一網打盡。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縣城的方向就傳來了一陣更加嘈雜的馬蹄聲。
    塵土飛揚中上百名騎著高頭大馬手持刀槍的家丁護院。
    簇擁著一頂八抬大轎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
    轎子在距離劉啟等人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停下。
    一個穿著綾羅綢緞滿臉橫肉的胖子,從轎子裏鑽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癱在地上哀嚎的王德發和劉大腦袋,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是誰,是誰幹的,是誰敢在我的地盤上動我的人?”
    那胖子的聲音充滿了暴發戶式的囂張和跋扈。
    他身後那上百名家丁也立刻散開,將劉啟和那群手無寸鐵的學生團團圍住。
    那明晃晃的刀槍在陽光下閃爍著森然的寒光。
    學生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雙腿打顫。
    就連剛剛還義正言辭的王安,此刻也把頭縮到了人群後麵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隻有劉啟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甚至還有心情回頭對那些嚇傻了的學生笑了一下。
    “都看好了,今天給你們上第二堂課。”
    “課題叫做當秀才遇到兵的時候,怎麽辦。”
    他說了這句,視線還特地從人群裏掃到了那個胖子身上,看他的神情,像是在等人回應。
    “你的地盤?”稍停頓了一下,他話音慢悠悠地飄開。
    “這裏難道除劉家,誰還能有別的地頭?”
    胖子傻了眼,一時沒想到那個形象文弱的年輕人竟然說話底氣挺大。
    目光在劉啟身上繞了兩圈,估摸著對方穿著普普通通。
    隻身旁跟著個女人和幾個小跟班。
    很快,他又壯起了膽子。
    “喲,口氣夠狂啊。”胖子斜睨著劉啟,嘴角帶著幾分譏諷,“你知道我是誰麽?”
    “我爹,就是戶部侍郎周扒皮,名頭擺在這,我叫周通。”
    “安平縣這地方,一向我們家說了算。”
    “真要動手打斷誰兩條狗腿,管的人還真沒幾個,更別說要真出人命吧。”
    “你今天敢動我的人,等於沒把我們父子的麵子放眼裏,也是跟朝廷過不去呢。”
    “別廢話了,麻溜兒跪下,給我道個歉。”
    “把你帶來的女人和那份圖紙乖乖交出來,這事也就翻篇了。”
    “也許我還能看在我爸以前積的人情上,饒你不死。”
    他的眼睛,總是時不時在趙含嫣和那卷圖紙兩處遊移著。
    比起手下身上的傷,這兩樣對他來說顯然更叫他放不下。
    劉啟嘴角勾出一絲笑意,顯然對周通的那些憑家勢撐場麵的把戲沒半點好感。
    正巧,碰上了合適的機會,是得敲打敲打他。
    “他啊,周扒皮那個寶貝獨苗?”
    語氣裏沒怎麽遮掩,輕蔑清清楚楚地溢了出來。
    “不過就是仗著剝削軍餉鬧騰得家財萬貫,差點把那宅子折騰成國庫一般的人?”
    “前陣**裏不是剛把他們家翻了個底朝天,你算命大,還能站在這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