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聞言渾身一個激靈，趕緊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奏折。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公事公辦的語氣念了起來。
    “北疆戰役，我雁門關守軍合計十五萬，與四十萬匈奴主力對峙三月，大小戰鬥上百次，共計陣亡三萬兩千六百七十一人，傷五萬七千八百九十二人，其中重傷致殘者超過兩萬。”
    “斬殺匈奴士卒不足五千。”
    “河套奇襲戰，我新編三集團軍合計三十萬民夫，對陣匈奴十萬精銳鐵騎，戰鬥時長一刻鍾。”
    “我方零陣亡零傷亡。”
    “敵方十萬人全軍覆沒無一活口。”
    “東海戰役，我北洋水師出動實驗鐵甲艦三艘，對陣由倭寇、海盜以及江南叛軍組成的聯合艦隊，合計大小戰船三百餘艘，兵力超過五萬。”
    “戰鬥時長一個時辰。”
    “我方零陣亡零傷亡，艦體僅有無足輕重的表麵劃痕。”
    “敵方艦隊全軍覆沒，人員除為首者被刻意留活口外其餘盡數殲滅。”
    “杭州灣登陸戰，我新編一集團軍合計十萬，對陣登陸之敵三萬餘人。”
    “戰鬥時長半個時辰。”
    “我方陣亡三人，皆因操作新式武器不當引發炸膛所致。傷十一人。”
    “敵方三萬餘人全軍覆沒。”
    當這一連串冰冷殘酷的數字從兵部尚書口中一個一個念出來的時候。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呆地愣在原地。
    尤其是那些剛剛還叫囂著要以邊軍為首功的舊派武將們。
    更是像是被人狠狠地當眾扇了幾十個耳光。
    臉上的表情由青轉紅由紅轉紫，最後變成了一片死灰。
    他們引以為傲的那所謂血戰那所謂功勳。
    在這份充滿了巨大反差的戰損報告麵前顯得是那麽的可笑那麽的諷刺。
    三萬多條人命換了不到五千個敵人。
    而人家零傷亡就全殲了十幾萬，這已經不是在打仗了。
    這是單方麵的毫無技術含量的送人頭。
    之前有多麽的慷慨激昂，現在就有多麽的無地自容。
    英國公張輔更是渾身劇烈地顫抖著，那張布滿了皺紋的老臉漲得如同豬肝。
    他想反駁，想說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
    但他知道在朝堂之上兵部尚書是絕對不敢也不可能拿這種軍國大事來開玩笑的。
    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們真的被時代給無情地拋棄了。
    劉啟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他就是要用這種最直接最殘酷的方式來擊碎這些舊時代遺老們心中那最後的一絲幻想和驕傲。
    他緩緩走下禦階，一步步來到張輔麵前。
    他彎下腰，用一種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老國公，時代變了。”
    “朕知道你們不甘心，你們覺得自分一輩子的戎馬生涯就這麽被否定了很委屈。”
    “但這就是現實，現實就是這麽的不講道理。”
    “在絕對的技術代差麵前，你們所謂的勇氣和經驗一文不值。”
    “朕留著你們不是因為你們還有用。”
    “而是看在你們祖上也曾為這個國家流過血的份上，給你們留的一點最後的體麵。”
    “所以收起你那套過時了幾百年的可笑理論。”
    “安安分分地待在你的國公府裏頤養天年。”
    “否則朕不介意讓你們張家為你那愚蠢的言論，付出一點你承受不起的代價。”
    說完他直起身不再看那個已經麵如死灰搖搖欲墜的老人。
    他重新走回了大殿的中央，目光掃過下方所有噤若寒蟬的臣子。
    然後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君臨天下的語氣宣布了他的決定。
    “傳朕旨意，從今日起，裁撤全國所有舊式衛所、邊軍。”
    “所有兵員就地解散，發放三年餉銀遣返回鄉。”
    “所有將領革除軍職，保留爵位歸京養老。”
    他的話像一道道九天驚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裁撤全國軍隊，這是何等瘋狂何等大膽的決定。
    自古以來軍隊都是國之根本，無軍則國不立。
    而現在這位年輕的帝王竟然要親手將自己國家的長城給推倒。
    他到底想幹什麽，難道他就不怕天下大亂嗎。
    就在眾人還在震驚和不解中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
    劉啟的下一句話更是讓他們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徹底不夠用了。
    “以此次東海之戰的俘虜和黃河災區的青壯為基礎。”
    “重新組建一支完全由內閣大學畢業生指揮，裝備最新式火槍火炮，采用全新隊列操典的現代化軍隊。”
    “其名為，大晉皇家陸軍。”
    “這支軍隊將是帝國唯一合法的國家暴力機器。”
    “它的職責隻有一個。”
    “那就是用鐵和血來捍衛朕的意誌，掃清一切膽敢阻擋在帝國前進道路上的內外部的敵人。”
    用俘虜和災民當兵，讓一群文人當將軍。
    這是自古以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荒唐事。
    這已經不是在組建軍隊了，這簡直就是在胡鬧。
    所有人的心中都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想要開口勸阻的衝動。
    但當他們看到那個站在大殿中央的男人，那雙如同萬年寒冰般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睛時。
    他們又將所有的話都給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在跟他們商量，他隻是在通知他們。
    通知他們一個由他親手締造的全新的瘋狂的時代已經到來。
    而他們除了接受和適應，別無選擇。
    帝國的戰爭機器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地運轉起來。
    數以百萬計的被從土地上解放出來的無家可歸的災民。
    和那些在戰場上被新式武器徹底擊潰了心理防線的異族俘虜。
    像兩股巨大的洪流被匯集到了遍布全國各地的新建的軍事基地之中。
    在這裏他們將接受最嚴酷也最科學的現代化軍事訓練。
    他們要忘掉過去的一切，忘掉自己的身份、種族和信仰。
    他們將隻有一個新的名字，那就是大晉皇家陸軍。
    而負責將他們從一群烏合之眾鍛造成鋼鐵雄師的。
    正是那些從皇家內閣大學裏走出來的年輕得過分的天之驕子。
    這些人或許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沒有殺過一個真正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