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擺明了就是要當眾羞辱李斯，讓劉啟這個做主子的下不來台。
    他身後的那些舊派官員馬上跟著煽風點火。
    “王大人說得對，是應該好好考校一番。”
    “也免得某些人自以為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真金不怕火煉，要是真有那個本事，再考一次又何妨。”
    這群人就是要用這種方式，逼著劉啟答應下來。
    你不是總吹噓你的新科舉選出來的都是治世之才嗎？
    那行啊，是人才就拉出來給大家看看，萬一當場露了怯，你這個攝政王的麵子往哪擱。
    劉啟看著底下這群又開始活躍起來的老家夥，嘴角反而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就怕這幫人徹底認慫躺平，那日子可就太沒意思了。
    現在他們自己主動送上門來找死，那真是再好不過。
    “哦？王愛卿是想怎麽個考法？”
    劉啟顯得興致很高。
    王安一看劉啟上鉤了，心裏頓時一陣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
    “陛下，如今我大晉國庫空虛財政吃緊，已是燃眉之急。”
    “去年朝廷稅收總共不過三千萬龍元，可各項開支卻足足高達五千萬。”
    “這其中軍費就占了大頭，還有興修水利、賑濟災民、官員俸祿。”
    “哪一樣不是要錢的窟窿。”
    “長此以往隻怕國將不國。”
    “老臣懇請陛下，就拿這個題目來考考李斯。”
    “問問他，到底有什麽辦法，能解我大晉眼下的財政之困。”
    這個問題一出來，大殿裏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哪是考教，這擺明了就是要把人往死裏整。
    國庫空虛的問題是大晉幾代君王都沒能解決的頑疾。
    裏麵的利益糾葛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別說李斯這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就算把朝中這些三公九卿全都綁一塊，也想不出什麽萬全之策。
    王安這是打算用一個無解的死局，把李斯和劉啟一起將死。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都聚焦在了李斯身上。
    都想看看這個被攝政王寄予厚望的新科狀元，要怎麽應對這個天大的難題。
    李斯跪在地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的策論裏雖然也提到了財政問題，但那也隻是宏觀層麵的分析。
    現在王安要他給出切實可行的辦法，這件事的難度，已經完全是另一層次了。
    他要是答不上來或者說不好，那他這個狀元可就成了眾人眼中的笑談。
    他這一生，恐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劉啟坐在龍椅上，看著他發愣，卻沒有開口。
    他就是想親眼看看，自己選中的人，所以為難他，想知道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能不能扛住這麽大的壓力。
    殿中靜得隻剩下呼吸聲。
    所有人盯著李斯，期待他作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李斯額上的汗已經滲出來了。
    王安見他遲遲不語，嘴角抿了抿，仿佛都快要嘲笑出來。
    他覺得，這局已經穩贏了。
    果然，這個出身底層的家夥，大概也就會幾句空話。
    不過，就在他自信時，李斯忽然抬起了頭。
    他看起來難得有些堅定。
    “回稟殿下，草民能想到法子。”
    大家很意外地望著他。
    有辦法，這種難題，他真的能想到方法解決。
    王安心中搖頭，覺得八成隻是在唬人。
    “哦？你講講看。”
    劉啟這時露出一絲期待。
    李斯吸了口氣，開口道，“清丈田畝，官紳一體納糧。”
    殿上一時像被擊中一樣靜住了，眾人都被他突然扔出的主意所震動。
    清丈田畝？要把全國的土地重新丈量一遍？
    官紳一體納糧？要讓當官的和讀書人也跟普通老百姓一樣交稅？
    這家夥是瘋了嗎，要知道大晉立國百年，土地兼並的現象已經極其嚴重。
    全國七成以上的土地，都集中在皇室宗親、世家大族以及各級官員的手裏。
    而這幫人，恰恰是享受著免稅特權的。
    真正承擔著整個國家賦稅的，反而是那些隻占了不到三成土地的普通百姓。
    百姓的負擔一天比一天重，國家的稅收卻一天比一天少。
    這才是國庫空虛的根本症結所在。
    這個道理其實誰都懂。
    但從來沒有人敢拿到台麵上來說。
    因為誰說，誰就是跟整個統治階級為敵。
    誰說，誰就得死。
    而現在，李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竟然就這麽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天給捅了個窟窿。
    王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變得比死了親爹還要難看。
    他本來是想給李斯挖個坑，等著他自己跳進去。
    結果萬萬沒想到，李斯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扛著炸藥包要跟他們這幫人同歸於盡。
    “你……你簡直是一派胡言。”
    王安指著李斯，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官紳優免，是太祖定下的規矩，是優待讀書人的國策。”
    “你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這是想動搖我大晉的國本。”
    “自古以來，朝廷加稅，必然導致天下大亂。”
    “你這麽做，是想逼著天下的官紳都揭竿而起嗎？”
    “你其心可誅，真是其心可誅啊。”
    他身後的那幫舊派官員，也終於反應過來。
    一個個跳了出來，對著李斯就是一頓口誅筆伐。
    “黃口小兒，信口雌黃。”
    “這種亂國之策，虧你也想得出來。”
    “陛下，此子心術不正，絕對不能重用。”
    他們就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就炸了。
    因為李斯這個提議，是真真正正地戳到了他們的肺管子，要了他們的老命。
    讓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跟那些泥腿子一樣交稅？
    這比殺了他們還讓人難以接受。
    整個大殿，瞬間就亂成了一鍋粥。
    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那個跪在地上，卻依舊挺直脊梁的年輕人。
    李斯麵對著所有人的指責，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之色。
    他隻是冷靜地，一條條地，闡述著自己的觀點。
    “諸位大人，學生知道此策推行起來必然困難重重。”
    “但國家財政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若再不變法，不出十年，大晉必亡。”
    “清丈田畝，可以查出那些被隱藏起來的田產，從而增加朝廷的稅基。”
    “一體納糧，則能讓賦稅更加公平，減輕百姓的負擔，同時激發他們的生產熱情。”
    “短期來看，此舉確實會觸動在座一部分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