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注視下，郭瀟一步步走到林默麵前，梗著脖子不服氣地道歉：“對不起，林工，是我小瞧你了。”
    林默沒有說話，而是看向魏經理。其他主管也都看向魏經理。
    計劃調度部有位副經理和魏經理同級，此刻也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調侃道：“魏經理，您這手下的主管，嘖，還挺有意思的嘛。”
    魏經理感覺自己頭都抬不起來了，看向郭瀟的眼神裏，不滿幾乎要溢出來。郭瀟當即後背一涼，立即轉變態度，看向林默的眼神多了些悔恨。他也是腦袋鏽住了，什麽時候找林默麻煩不行，非要趁領導在的時候，平白落下把柄？萬一影響升職加薪怎麽辦？他現在還隻是副主管，還想把“副”字去掉呢。
    “那個，林默，抱歉，我願賭服輸，確實是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郭瀟這次的道歉態度總算誠懇，魏經理見狀看向林默：“林工，他也知道錯了，你就別計較了好吧？”
    林默微微頷首：“魏經理您都這麽說了，我肯定給麵子。燃氣輪機現在已經正常運轉，我也該回去跟我們唐經理複命了。”
    “好，你去吧！”魏經理連忙應下，又補充道，“幫我感謝你們經理，明天我去公司開會碰到她，也會好好道謝。至於你這個臨時工的身份，我們明天也會想辦法給你一個交代，肯定不會讓你失望。”一個部門經理能說出這話，足見他是真的欣賞林默。既想提拔林默，也為以後燃氣輪機這邊再出問題時，能順理成章喊林默來解決，找了個合適的理由。
    眼看林默要走，計劃調度部和常減壓部門的兩位主管都往前湊了兩步，追問燃機跳車、打不著火的真正原因。林默扭頭看向秦蘇。他覺得這事讓秦蘇來說更好，功勞不能自已一個人占。
    秦蘇本就跟著出來了，見大家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也不賣關子，直接解釋：“是 SIS傳感器誤觸，還有燃料噴嘴有些堵塞。這既是點不著火的原因，也是跳閘的誘因。我們剛才已經在係統裏修改了參數，也在裝置現場發現問題後，把情況告知了工藝部門。”她特意把話說得明明白白，就是想表示自己沒有私藏任何信息。
    魏經理親自跟在秦蘇和林默身後送他們離開。天色已晚，已經到了淩晨。魏經理提前安排了一輛車，送兩人回市區。
    到了市區的車站，兩人讓司機先回去，一個徒步往家走，一個刷了輛共享單車準備騎車回去。快要離開時，林默看出秦蘇有話想說，便放緩了腳步。秦蘇騎著車追上來，猶豫著開口：“林默，我有個事想問你，希望你別覺得我唐突。”
    林默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她。昏黃的路燈下，兩人的眼神裏都帶著疲憊，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悸動。“你說。”林默伸手幫她扶住自行車，免得她不穩。
    秦蘇盯著林默的眼睛，輕聲問：“七年前，你去過西藏嗎？”
    林默不假思索地點頭：“去過。”
    秦蘇早就預料到這個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激動，眼眶微微泛紅：“那你……是不是救過一個姑娘？”
    這一點林默記不太清了。他有些遲疑地說：“好像……有這麽一回事，但我記不太清楚了。我有一些記憶丟失了。”怕秦蘇誤會，他又多解釋了一句。
    秦蘇眼中的激動漸漸褪去，多了幾分失望。原來他忘了，是發生過什麽事嗎？
    她忍不住追問：“那你……忘了是怎麽救人的？”要知道，他當時可是給她做過人工呼吸的，那是她的初吻。
    林默輕輕搖頭：“當時我接到通知，說我父親出了意外，母親也病了，慌忙往回趕的時候，車子翻在路邊。等我醒來已經在醫院了，後來又搭車、坐飛機，才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到母親身邊。”
    秦蘇這才明白過來，勉強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
    “你問這個是……”林默有些疑惑。
    秦蘇也是個快言快語的人，幹脆笑著把來意說清楚：“其實你救的人是我，我之前還想著找機會‘報答’（其實心裏偷偷想過‘吐槽’）你的……”
    “嗨，舉手之勞，不用掛在心上。”林默擺擺手，轉身想繼續走。他心裏還惦記著老娘和女兒，“誰碰到這種事都會伸手幫一把，總不能看著你出事。”
    秦蘇心裏的失落像潮水般湧上來，幾乎要將她吞沒。她揉了揉發酸的鼻子，輕輕歎了口氣：“原來……是這樣。”他是真的把她忘了，就算她暗示，他也想不起來。
    林默這時才明白，為什麽秦蘇有時候會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自己。他覺得自己這點小事，不值得秦蘇一個主管記掛，轉身想再跟她說兩句，卻發現她已經騎著車往反方向走了，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語音發過去：“秦主管，其實我之前也覺得見你麵熟，想不起來在哪碰到過。現在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救你是應該的，你別往心裏去。也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
    騎著自行車的秦蘇聽到微信提示音，卻沒停下來看。這麽晚了，不是父母發來的消息，就是妹妹問她要不要吃夜宵。她確實餓了，下班後沒顧上吃飯就往燃機這邊來，胃早就餓得發臭了。
    林默回到家時，母親和女兒都已經睡了。他輕手輕腳走到母親床邊，低聲說：“媽，我回來了，我去睡覺了。”
    趙梅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確認他安全回來，才安心地睡熟了。林默給母親掖了掖被角，又去看朵朵。小丫頭睡不老實，把被子踢得精光。他給女兒蓋好被子，又把家裏的中央空調調到 25度，這才回自己房間洗漱躺下。
    當天晚上，林默做了個夢。夢裏回到了七年前，他還夢到……自己給被救的姑娘做了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