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部門大工作群裏彈出的通知後，南區儀表維修班組的16個人，心思瞬間分成了幾派。
    中年陣營的十來位老夥計，大多真心替林默開心。哪怕有兩三位和他不算熟，也打心眼兒裏為他高興，畢竟林默的技術擺在那兒，都是憑真本事掙來的。他們圍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語地感慨，話裏話外都是認可。
    青年陣營裏那幾個慣會看風向的牆頭草，反應更快。湊到林默跟前，堆著笑說恭喜，生怕晚了一步落不著好。其中一個叫王鵬的小夥子，嘴最甜：“默哥，您這也太厲害了！我雖然來班組時間不長，但常聽超哥他們說您的事兒。”
    另一個叫尹向磊的小夥子，悄悄瞪了王鵬一眼。心裏暗忖“這小子嘴真快，啥話都讓他說了，我還插得上嘴嗎？”可轉念一想，存在感不能全讓他占了，要是林默真當上班長，以後想跟著學技術，這會兒得留個好印象。他趕緊往前湊了湊，語氣誠懇：“默哥，我叫尹向磊，大家都喊我磊子。我學的是電子信息工程，來咱們這兒快一年了，現在已經把儀表操作工的基礎活兒都摸熟了。以後您要是有啥能幹的活，盡管招呼我，我肯定好好幹！”
    林默抬眼看向兩人，臉上露出溫和的笑。伸手不打笑臉人，雖說這倆小夥子在他剛進班組時，跟著張強說過幾句風涼話，還搶過他的午餐，但都是小事，他從沒放在心上。他輕輕點頭：“不用這麽客氣，你們平時好好跟著劉班長學就行，多上手練，技術才能紮實。”
    這話裏的門道，劉暢一聽就懂。他哈哈一笑，順著話茬接道：“對，你們倆跟著我學就行！今天下雨沒法去現場，正好趁這功夫自己補補理論知識；明天要是雨停了，都跟我們去現場包三防布。等三防布的活兒弄完，咱們還要去脫鹽水廠房做文明生產，搞創完好和衛生維護，有的是練手的機會。”
    “哎呀，劉暢，我就知道你這人見不得兄弟們閑著。”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插了進來，是張強。他靠在辦公桌邊，抱著胳膊冷笑，“你要是真當了班長，手底下人怕是沒一天能輕鬆。合著大家上班就是來遭罪的？”
    阿超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他剛想開口反駁，張偉傑和周凱已經交換了個眼神。兩人眼裏都藏著點“看你怎麽作”的惡趣味。
    周凱先開口，語氣慢悠悠的，卻句句紮心：“可惜啊，現在說了算的是唐經理，不是某些‘代理班長’。而且唐經理您也知道，最看重真本事，那些隻會阿諛奉承、跪舔領導的人，在她那兒可不好混下去嘍。”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都愣了。誰也沒料到周凱會把話說得這麽直白，一點情麵都不留。連張偉傑都悄悄給周凱豎起了大拇哥。
    周凱這話說得像回旋鏢，精準“飛”到張強臉上。張強氣得臉都扭曲了：“周凱，我現在還是代理班長，有權利安排你幹活。這樣，你現在就去脫鹽水廠房打掃衛生，下午雨停了會有領導來檢查。要是檢查出問題，我隻考核你一個人！”
    周凱卻像沒聽見似的，笑著低下頭，把張強的話當耳旁風。
    張強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真想衝過去把周凱的手機搶過來摔個稀巴爛，可最後還是忍住了。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馮濤那邊還沒給消息，要是鬧大了，說不定先把自己搭進去。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轉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可眼神裏的怨懟藏都藏不住。
    整個上午，儀表維修班組的辦公室裏都透著股熱鬧勁兒。按理說，他們平日裏沒多少時間待在辦公室。開完早會分解完當天的活兒，就得去現場幹活。可今天下著瓢潑大雨，沒法外出，大家要麽湊在一起聊天、玩遊戲，要麽盯著窗外看天氣，沒人願意悶著。張強想管，可壓根沒人理他。
    張強坐在位置上，拿著手機翻來覆去刷各個工作群，時不時有人私下發消息來打聽林默的事：“強哥，林默真能當班長嗎？”“強哥，你以後還管咱們班組不？”看著這些消息，他氣得差點把手機扔了，他林默憑什麽來搶他的位置？當個副班長不行嗎？就算要搶，搶劉暢的班長位置也行啊！到時候他倆還能搭夥，要是林默識相，繼續讓他當正班長，幫著管班組，他倒也能接受。可現在倒好，林默一上來就直奔班長競崗，這不是明擺著要把他擠走嗎？
    林默和劉暢壓根沒琢磨張強的心思。劉暢正跟阿超、蘇力肖聊昨天燃機的事，蘇力肖昨天剛歸隊，沒趕上熱鬧，一個勁兒追問細節，時不時還插兩句自己以前處理設備故障的經驗；林默則坐在一旁，手裏拿著筆，卻沒怎麽動，注意力總忍不住往手機上飄。
    一上午的功夫，林默偷偷點開和秦蘇的聊天框不下五次。翻來覆去看，兩人的對話都挺正經，大多是工作上的事：要麽是秦蘇問他現場設備的維護細節，要麽是他請教SIS係統的邏輯問題，每次也都是秦蘇先主動找他說。他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發了條消息過去，【秦主管，您今天上班了嗎？昨天熬夜到那麽晚，身體沒不舒服吧？】
    消息發出去沒兩秒，秦蘇就回複了，依舊簡潔：【上班了，沒事，謝謝關心。】
    林默盯著屏幕上的回複，這話題一下子就冷了，他要不要再厚著臉皮提提西藏的事？還有那個人工呼吸，他得跟秦蘇說清楚，他當時真不是趁人之危，隻是情況太緊急，他也是沒辦法……而且，他現在已經想起來一些細節了，那天在西藏的路邊，秦蘇倒在地上沒了意識，他急得不行，才做了人工呼吸，之後還守著她直到救護車來。
    可這話該怎麽說出口？直接說“我想起來給你做過人工呼吸了”？會不會太突兀？秦蘇會不會覺得尷尬？林默皺著眉，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刪，刪了又敲，最後還是沒敢發。算了，再等等吧，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也不遲。
    另一邊，張強還在等馮濤的消息。他又給馮濤發了條微信，【馮經理，您看到部門群裏的通知了嗎？林默要參加班長競崗，我這邊還能繼續當代理班長不？】
    可等了快一個小時，馮濤那邊還是沒回複。張強心裏更窩火了，以前他在微信裏張羅請馮濤吃飯、送東西，馮濤回複得比誰都快；現在他真遇到事兒了，馮濤倒忙得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了？難不成馮濤也覺得他沒希望了，不想管他了？
    越想越慌，張強又想起韓經理，編輯了一條出去，糾結了半天，張強還是把消息刪了。再等等吧，說不定馮濤隻是在忙，晚點就回複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著辦公室裏說說笑笑的眾人，尤其是林默身邊圍了不少人，心裏的嫉妒像野草似的瘋長：這一切，本該是他的。要是沒有林默，他現在早就轉正當班長了，哪裏會像現在這樣，連個代理班長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