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已經停歇，但烏雲還沒有散開。
    林默抬頭望了眼天空，再看向大家時，緩緩開口：“天氣預報說等下還有大風，我們盡快調整好這個液位計就回辦公室吧。”
    “沒事，弄完我們一起回去！我看張強那耀武揚威的樣子就煩躁，不行咱們等下就去茶水間待著。”
    幾位老師傅也找了過來，幫忙調整液位計的時候，忍不住吐槽：“真不知道他是來上班的，還是來聚眾打遊戲的，張強真是把那幫剛畢業的學生帶壞了。”
    “孫萬森現在跟他走得最近，一般關係好的人都會勸勸對方別太過分，他倒好，不勸張強就算了，還一直出餿主意，打遊戲、下象棋，我出來的時候還聽說他倆在玩網絡賭博。”
    林默看向說話的老師傅，沒想到平時不怎麽說話的老夥計，竟也被氣得說這種話，這足以說明張強和孫萬森有多過分。
    綜合池的液位計修好後，林默和劉暢等人又去了除鹽水廠房巡檢一圈，發現廠房裏有漏水的地方，趕緊打電話找人過來維修。
    等忙得差不多，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但他們一行人不想就這麽休息。趁著驟雨停歇的間隙，他們兩兩分成一組，一起去巡檢：看裝置現場有沒有牆壁滲水的地方，還有那些需要重點保護的位置是不是進了水。
    在現場巡檢這一圈大概用了一個半小時，他們回去的時候早就過了吃午飯的時間，但大家還是很默契地來到茶水間吃午飯。雖然天氣不好，但幾個人的心情都不錯：沒發生影響生產的事故，大家還能擰成一股繩地團結在一起，這就是“眾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
    本以為這樣的一天會和之前的十幾天一樣過去，外麵又開始下狂風暴雨時，林默掏出手機給家裏打電話。往常，他一天會給母親打三個電話：早上打、中午打、下班前打，好知道母親在家做什麽，確認母親身體沒事才放心。
    可今天早上打電話時，母親的聲音就有點沙啞。他問母親在做什麽，母親說看電視劇太感動哭了；他發視頻過去，老太太沒接。現在是中午，他想問問老太太有沒有吃午飯，他早上已經準備好飯菜放在冰箱裏，老太太隻要拿到微波爐熱一熱就行，可電話就是撥不通。
    身邊的幾個兄弟看出林默著急，都湊過來詢問。
    劉暢：“怎麽樣，還沒聯係上阿姨？”
    阿超：“要不讓我媳婦過去看看？”
    周凱：“我認識你們小區的人，之前一個同事也住那兒，要不然讓他過去看看？”
    林默有點後悔沒在家裏裝監控，他之前跑外賣時裝過一個，後來攝像頭壞了，沒顧上買；再後來來盛海石化上班，這事就耽擱了。母親不會自己出門了吧？這段時間他一直勸母親別獨自出門，可母親總在他下班回來前去市場買菜。知道他不樂意，後來母親都會找宋阿姨陪著出門，可這種天氣……
    林默越想心裏越慌，趕緊給宋阿姨打電話：“喂，宋阿姨，您看到我媽了嗎？能不能麻煩您敲門問問？”
    宋阿姨一聽到林默著急，趕緊保證：“別擔心，我去看看！你媽肯定沒事，說不定是睡著了，等著啊，我這就穿鞋過去。”
    林默屏住呼吸，通過電話聽到宋阿姨正趿拉著拖鞋往外走。敲門聲響起，沒人回應。
    “趙梅，我是宋桃，你開門啊！”
    “你兒子擔心你呢，你在幹什麽？”
    門內還是沒動靜，宋阿姨也著急了，問林默：“你媽這兩天沒自己出門吧？”
    “宋阿姨，我家門口地墊下麵有備用鑰匙，您看看在不在，要是鑰匙還在，就說明我媽沒出去。”他怕母親記憶力不好，特意在地墊下麵放了一把備用鑰匙。
    宋阿姨掀開地墊，沒找到鑰匙，心裏也慌了：“哎呀，沒有鑰匙啊！林默，你要不要再給你媽打個電話？我在門口聽聽動靜，要是電話響了，就說明她人在家。”
    林默不敢掛斷和宋阿姨的通話，借了劉暢的手機給母親撥過去。宋阿姨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裏麵傳來電話鈴聲：“我聽到電話響了，你媽應該在家！我再敲門試試。”
    林默總覺得不對勁，掛了電話看向外麵的天色，又開始下雨了。母親到底是在家，還是一個人出去了？林默想到這兒坐不住了，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慌亂感。
    林默一直不敢掛電話，生怕有什麽事情會被自己錯過。
    宋阿姨敲了好一會兒門都沒人開，她喊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林默啊，要不然我報警吧，你媽不會在屋裏暈倒了吧？你家還有別的鑰匙嗎？”
    林默：“朵朵手裏有一把，放在書包裏了。”
    宋阿姨：“那我去朵朵那邊拿吧，朵朵幼兒園地址在哪裏，你給我說我記一下。”
    林默看向外麵，狂風驟雨的天氣，宋阿姨出門遇到危險怎麽辦？
    “宋阿姨，我先打電話報警吧，您不要出門，您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我跟領導請個假，我先回家去。”
    宋阿姨也著急了，“林默啊，你這工作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別出啥事兒啊，你，你要不先報警吧，先把門鎖打開，我在這邊看著，你這孩子，離家這麽遠，著急趕回來路上出事兒咋辦啊，也許，也許你媽睡覺呢。”
    “我還是回去一趟吧，離我下班還有一陣子，等我下班回去又要一個多小時，你別替我擔心，我沒事兒的。”勸好宋阿姨後，林默先打電話跟警察說明情況，然後去找領導請假。
    可他還沒打出去電話的時候，張強就找過來，抱著胳膊擋在門口，“我不同意你休息，你現在手機沒登記就在使用，已經是違反紀律了知道不？”
    劉暢懟他，“不需要你同意不同意，林默直接聯係唐經理。”
    “嘖嘖嘖，行啊，你們這是攀上高枝了，都越級聯係了。”
    阿超：“叨叨啥啊，直接走吧，這麽大事兒，領導不會不批準的。”
    張偉傑擼起袖子走過來，“我看誰還敢攔著，我這拳頭好幾天沒砸沙包了，這要是有個移動沙包等著我打，我也樂意試試。”
    周凱：“遇事兒好商量，別著急啊，人家張代理班長也沒說不讓走吧，萬一以後張代理班長家裏遇到事兒了，難道也不讓他回去嗎？”
    這幾個無疑是支持林默的，但這落在張強的眼中就是一種威脅，更是一種挑釁。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林默，心裏惡狠狠的想著，林默老娘出事兒了才好呢，這樣他就不能上班，就不能取代自己了。越這麽想，他心裏越期盼林默家裏出事兒。他招呼兩個小弟過來一起堵著門，就是不讓林默走！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時候，有人敲響了儀表維修班的門。
    張強推開門，看到來人微微一怔。
    秦主管怎麽過來了？
    林默看到她時也愣住了。但他沒心思去想別的，也顧不上去想別的，他一心想回家，就趕緊開口，“秦主管你來了正好，我要請假回市區，我母親可能走失了，張班長卻不讓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