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小子直接從後備箱掏出一堆煙花炮竹，在公司門口從早上八點半開始劈裏啪啦地放，一直放到十點半。
    那時候開公司，講究的就是一個排麵。放鞭炮、鋪紅毯、擺花籃，甚至有人專門租豪車撐場麵，都是在告訴周圍人：我這攤子不是小打小鬧，別輕易惹。
    街坊看了，覺得你背後有實力，自然少來折騰你。
    中午，大家去了附近一家餐館，訂了個大包間。
    工作室的六個員工，祁同偉他們三個室友，再加上鍾小艾和鍾小斌兄妹，滿滿一桌。
    陳立作為老板，第一個站起來舉杯。
    “咱們這個‘有點文化’，不管今天，還是以後，都不吹什麽空話大話。”
    “大夥出來打工，圖的不就是多賺點錢？真要說什麽夢想，那夢想就是——以後不用上班！”
    這話一出，滿桌人全笑噴了。
    “所以啊，在咱們公司，幹多少活，拿多少錢。咱們隻信一條：向錢看，往厚了賺！”
    後來，有員工覺得這句話太帶感，隨手發到了網上。
    沒想到，火了。
    “向錢看，向厚賺”這句話，一下子傳開了，成了網上刷屏的流行語。
    某種程度上，它還真代表了那個熱火朝天、人人想闖出一片天的年代。
    陳立最喜歡這間門麵房的地方，是二樓上麵還有個小露台。
    平時沒事兒的時候，站在上麵吹吹風，看看前邊的大街，看著路上行人來回走動，心情一下子就輕鬆了。
    這會兒剛吃完飯，別人在屋裏收拾辦公室，陳立和鍾小斌就溜達到露台上抽煙。
    “聽說你在洪兵那兒贏了十五萬？”
    “嗯。”
    “厲害啊。”
    十五萬，擱現在不算什麽，可那是04年，京州一套像樣的小房子也就這個價。對鍾小斌來說，這筆錢也不算小數目了。
    別看他平時在外麵風光得很，誰見了都得喊一聲“鍾少”，麵子十足。
    但在鍾家，他其實挺邊緣的。跟堂妹鍾小艾那種家裏捧在手心的千金比，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不過，鍾小斌可不是傻子。生在這種大家族，從小看多了人情世故，哪個不是精得像狐狸？
    他早就看出，陳立極有可能成了二房的女婿。所以從那時候起，他就主動貼上來，使勁兒和陳立拉關係。
    大家族裏也是分幫派的。他現在跟陳立處好了，以後要是能靠上二房這棵大樹，在家裏說話也能硬氣起來。
    所以，哪怕他年紀比陳立大，資源也比現在的陳立強得多，他還是擺出朋友的架勢，平起平坐地交往。
    “鍾哥，那個場子的老板，叫洪兵？”
    “對啊。你不是京州長大的嗎？就沒聽說過洪兵這夥人？”
    “呃，真沒聽過。”
    “他們是冬北來的，現在一個個都洗白了，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可當年啊，那可是一段刀口舔血的日子。”
    陳立其實心裏有數。柳海柱都出現了，洪兵這種人物肯定也在。
    雖然不知道為啥這些人出現在了京州，但他們發家的故事，照樣挺傳奇。
    “不過陳立，我勸你啊，這種人少打交道。你以後是要走體製的，黑白兩條道，得劃清楚。”
    “我明白。”
    鍾小斌自己不在體製內，身份是商人，混哪邊都無所謂。
    但真正想在體製裏往上爬的人，尤其是前途光明的那種，最忌諱跟江湖人扯上關係。那邊事太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坑進去了。
    “對了小立，我還有個問題。你公司都開起來了，等你畢業進了體製，這攤子怎麽辦？”
    “賣給你唄。”
    “哈哈，這主意不錯。”
    陳立心裏其實很清醒。他開公司，就是奔著搶風口賺錢來的，給自己攢第一桶金。
    雖說有鍾家這層關係，將來仕途能走得順些。
    可誰願意事事靠老丈人撐腰呢？能靠自己，誰不想挺直腰板？
    這年頭，到處是機會，隨便一陣風都能把人吹上天。陳立哪能眼睜睜錯過？
    就拿他現在做的貼吧來說，外人不知道的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長期幹。等做大了，就賣給度娘。
    說白了，就跟養豬一樣。養肥了，就該賣了換錢。手裏有錢，想幹啥都方便。
    一支煙抽完，鍾小斌覺得沒過癮，又點了一根。
    但陳立看得出來，這哥們兒不是真貪抽煙，是還有話沒說完。
    “立啊，你之前提的網遊這行，我托人打聽過了，真挺有搞頭。”
    “所以我最近也動作了，拉了個公司，招了不少高手，準備搞個項目。”
    “可你也知道，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
    “我對這塊兒實在不懂啊。要不，你哪天空了，來幫我看看？出出主意？”
    鍾小斌不懂互聯網，但他懂人。
    陳立一個窮學生，短短時間折騰出這麽多事，眼光肯定不一般。
    他看準的路子，十有八九能成。
    鍾小斌聰明就聰明在這兒——自己不會的，跟著懂的人走，總不會虧。
    “你放心，哥不會讓你白幫忙。你要是願意，這公司咱倆一起幹。我出錢，你出技術，算你一股。”
    陳立一聽，心裏動了一下。
    雖然他賺錢的速度不慢，但畢竟從零開始。真想闖網遊這行，還是差一大截。
    關鍵是，04年正是網遊爆發的頭一年。機會來了，不抓就沒了。
    他本來做生意就是為了撈錢，那跟鍾小斌合搞一個網遊項目，也不是不行。
    跟外人合作他可能不放心，但有鍾小艾這層關係在，鍾小斌暫時還是信得過的。
    當然，他不能表現得太積極。
    鍾小斌是什麽人？聰明得冒煙，平時可以兄弟相稱，可一涉及利益、股權，那必須把賬算清楚。
    “鍾哥，我也不確定有沒有時間，畢竟還在上學。”
    “你隻要定個大方向就行，具體事我全包，絕不耽誤你。”
    “那我得想想。”
    鍾小斌剛想再勸兩句，露台的門開了，鍾小艾走了上來。
    “鍾小斌，你又躲這兒偷懶？別人在下麵打掃，就你在這吹風！”
    鍾小斌一臉苦笑，抬手指了指陳立。
    “哎哎，你對象也在這偷懶，你怎麽光說我？”
    “小立是老板，老板哪用自己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