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7章 不該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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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爾雅連忙叩首:“臣婦多謝太後娘娘恩典。”
    她雖應下,心中卻不曾有多大的喜悅,一月之久,變數太大,她不怕在徐氏手下受什麽磋磨,隻怕思舟真的會被陳明安帶走。
    可她不能在太後麵前多言。
    太後微微頷首,對她的識趣很是滿意,並未再說話,而是抬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色。
    她抬眼看向垂首立在下方的宋爾雅,目光在她沉靜的麵容上停留片刻。
    這女子,雖出身鄉野,卻有一手難得的醫術,心思也夠通透。
    倘若不是姓宋,留在自己身邊,也是好的。
    她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已然染上了倦意:“哀家用了你上回說的方子,頭風的確是舒緩了不少,夜間也能安睡,隻是偶爾還會隱隱作痛,你既懂此道,再上前來,替哀家仔細瞧瞧。”
    宋爾雅心領神會。
    太後此刻讓她看診,絕非僅僅是頭疼那麽簡單。
    她壓下心頭雜念,上前幾步,在太後示意下,於一旁的繡墩上側身坐下。
    她並未貿然觸碰鳳體,細細打量一番,才輕聲道:“請娘娘準許臣婦為您切脈。”
    太後伸出保養得宜的手,擱在引枕上。
    宋爾雅指尖微涼,輕輕搭上太後的腕脈。
    片刻後,她收回手,又仔細看了看太後的舌苔,這才溫聲道:“娘娘的脈象較之上回平穩了些,但略有弦緊之象,似是思慮過度,肝氣有些鬱結,加之殿內暖熱,內外交感,故而引動了風邪,枕藥方子仍可繼續用,隻是臣婦再為娘娘添一劑茶飲方子,平日用以代茶,或能更好地舒緩肝鬱,平熄風陽。”
    “哦?是何方子?”太後似乎有了些興趣。
    “取菊花三錢、炒決明子兩錢、薄荷葉一錢,少許冰糖,用滾水衝泡,每日飲用一兩次即可。”宋爾雅道。
    太後聽著,微微頷首:“就依你所言,哀家會讓人試著飲用。”
    “謝娘娘信任。”宋爾雅起身行禮。
    太後擺擺手:“今日便到這裏,你去吧,記住哀家的話,安生度過這一個月。”
    “是,臣婦謹記。”宋爾雅再次行禮,這才真正退出了偏殿。
    外頭寒風四起,卷著殘雪撲打在宋爾雅臉上,冰冷刺骨。
    她攏了攏衣襟,正準備快步走向太極殿,卻在回廊的拐角處,猛地撞見一個絕不想在此刻見到的人。
    宋爾雅心頭一跳,連忙垂下眼睫,屈膝行禮:“臣婦參見陛下。”
    “起來吧。”良久,周宴珩才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剛從母後處出來?”
    “是,太後娘娘鳳體略有不適,召臣婦詢問了幾句舊日方子的事。”宋爾雅站起身,依舊垂著眼,回答得滴水不漏,將和離之事完全掩下。
    周宴珩的臉色瞬間染成了幾分不滿。
    他想著,宋爾雅既然已經知曉了自己在陳家安排了人手,索性趁今日將話給挑明了,倘若她有什麽需要幫襯的,自己也好出手相助。
    如今看來,宋爾雅根本就是刻意疏離。
    他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火來,下意識往前逼近一步,聲音冷冷的:“哦?朕有些忘了,宋氏,你當日是為何要離開小河村?就連養父慘死都不曾回去?難道是攀上了什麽榮華富貴?”
    這聲音裏的涼薄讓宋爾雅打了個冷顫,好似又將自己拉回來了當夜的慘況。
    他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這麽質問自己!?
    周宴珩看到她額上冒出來的汗珠,再看她瞬間白了的唇色,覺得自己或許有些過分了。
    既然她不肯說,自然有她的用意。
    自己不該逼她的。
    就在周宴珩準備鬆口的時候,宋爾雅倏而開口:“陛下言重了,不過是恰聞江南有故人可投,盤纏亦足,便想去尋條生計,並非刻意不告而別,後來聽聞村中遭了匪禍,心中雖悲,但當時已遠走,無力回天,亦不敢回那傷心地。”
    這套說辭,與她之前應對時並無二致。
    周宴珩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這一致的話語而有半分緩和,反而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自己心頭的怒火。
    “朕還以為你走的那麽急,是擔心朕會成為你的累贅呢!”他的聲音刻薄,卻難掩眸中的悲涼。
    宋爾雅看得一陣心疼,恨不得將當年的苦楚和盤托出。
    可江家的的勢力如同懸頂之劍,一旦知曉她認出周宴珩並可能泄露屠村秘密,她和思舟必死無疑。
    她不能說!
    “當年之事,原是陰差陽錯。”她的聲音裏滿是克製,“臣婦當年年少無知,以為救了陛下便是良緣,後來才知天家貴重,非臣婦這等鄉野村婦可攀附。”
    “往事既然已成了過去,還請陛下莫要繼續追問了。”
    她再抬頭的時候,眼底隻剩下了不耐煩,微微福身:“我夫君還在殿中等著,臣婦告退。”
    說罷,她徑直離開。
    周宴珩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湧上一片悲涼。
    宋爾雅幾乎是逃離了那令人窒息的回廊,強壓下翻湧的心緒,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這才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發絲,邁步走向燈火通明的太極殿。
    宋爾雅還沒坐下,便聽到了陳明安焦急的聲音:“太後同你說了什麽?”
    “太後娘娘頭風不適,用了我上回的方子有些效用,便來問我有沒有更見效的法子罷了。”她隨口應道。
    雖有一月之期,可她不能容忍此事有任何變故,自然也不能告知陳明安。
    陳明安的眉眼間添了幾分算計。
    要是能繼續讓宋爾雅來做陳家主母,就連太後也會成為他們陳家的助力。
    可李家那邊,又該怎麽交代?
    話音落下,就有宮人端上來一道炙烤鹿肉。
    宋爾雅本就心不在焉,又被殿中的暖意烘烤,不禁有些作嘔。
    她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正想著出去散散心,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刻薄的聲音:“我瞧著陳夫人似是身體不適?這副樣子,難不成是有喜了?”
    “這可真是恭喜陳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