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集:思鄉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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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間充滿曆史沉澱的古舊書房裏,上官悅的手指輕輕滑過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物體——一款便攜式戶外音響。它的外殼采用磨砂質感,觸感細膩,卻也帶著工業製品特有的冷硬質感。這種現代感十足的物品與書房內那些古色古香的木質案幾、宣紙墨硯形成了鮮明對比,顯得格格不入。
    上官悅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近乎殘酷的決絕,眼底深處,那因傷勢未愈而殘留的淡淡血絲,與這跨越千年的“武器”相互映襯,透出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厲。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他的決心和不屈。
    上官悅深知,正麵廝殺已經難分勝負,雙方傷亡慘重。在這樣的僵持局麵下,他決定采用一種全新的戰術。他要利用這來自現代的聲音,去撕裂敵人的意誌,去叩響他們心底最柔軟、也最脆弱的弦——思鄉之情。在戰場上,思鄉之情從來都是最無形也最致命的利器。
    他開始操作那台便攜式戶外音響,選擇了一首首能夠喚起人們思鄉情緒的曲目。音符在書房中回蕩,那悠揚的旋律仿佛穿越了時空,觸動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弦。上官悅相信,這些旋律將如同無形的箭矢,射入敵人的內心深處,瓦解他們的戰鬥意誌。
    他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心靈沉浸在這音樂之中,想象著敵人的士氣在音樂的衝擊下逐漸崩潰。他深知,音樂的力量是無窮的,它能夠跨越語言和文化的障礙,觸動人心最深處的情感。上官悅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能夠為這場殘酷的戰爭帶來一絲轉機,哪怕隻是一絲微弱的希望。
    在書房的寧靜中,上官悅的計劃悄然展開。他期待著,當音樂響起的那一刻,能夠為這場戰爭帶來意想不到的轉折。他深知,這是一場賭博,但他願意為了和平的希望,付出一切努力。
    亂石澗的遭遇戰,宛如在已經繃緊到極限的弓弦上再施加了一股蠻橫的力量,使得上官悅的神經始終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弦一般,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盡管糧食已經被秘密地運回了將軍府,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指示手下將那些現代食品拆包,然後巧妙地混入了傳統的小米和麥麩之中,偽裝成“海外密商敬獻的特製壓縮軍糧”。在夜幕的掩護下,她親自監督著這些“新奇糧草”被連夜分發給各營的將士們。
    那些壓縮餅幹雖然入口幹澀,但飽腹感極強,讓長時間處於饑餓狀態的士兵們感到一絲安慰;而那些能量棒雖然甜膩,卻能迅速補充體力,讓疲憊不堪的將士們在短時間內恢複了部分元氣。盡管將士們對這些“新奇糧草”的味道頗有微詞,但腹中的充實和體力的恢複,終究暫時穩住了瀕臨崩潰的軍心。
    然而,盡管上官悅在外人麵前表現得鎮定自若,她心中的陰霾卻絲毫未散。她的身體傷勢遠未恢複,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隱隱作痛的經脈,仿佛有無數根細針在緩慢穿刺。她嚐試過調動內力梳理這些經脈,卻發現丹田空空如也,那團一直躁動不安的林雪血脈之力,此刻如同休眠的火山,沉寂得可怕。隻有在她情緒波動時,才會傳來一絲微弱的悸動,像是在提醒她,這股力量依舊潛藏在體內,不知何時會再次失控噴發。
    上官悅深知,這種力量一旦失控,不僅會對她自己的身體造成無法估量的傷害,甚至可能危及到整個軍隊的安全。因此,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能讓自己的情緒有絲毫的波動。她開始更加頻繁地進行冥想和內力修煉,試圖重新喚醒丹田中的力量,同時也在尋找能夠控製這股血脈之力的方法。她知道,隻有真正掌握了這股力量,才能在未來的戰鬥中立於不敗之地。
    而更讓她寢食難安的,是那些神秘的黑衣人。他們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仿佛幽靈一般,每次出現都讓她心驚膽戰。他們口中的《跨時空異常現象管理暫行條例》,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中反複回響,讓她無法安寧。他們是誰?是來自某個隱秘的官方組織,還是私人勢力?他們追蹤的僅僅是鼻煙壺的能量,還是與虛空吞噬者、與弟弟上官澈的失蹤也有關聯?這些疑問如同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她心頭,讓她徹夜難眠。
    她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一人坐在窗前,凝望著窗外的星空,思考著這些問題。她知道,她必須盡快找到答案,否則,她將永遠無法擺脫這些黑衣人的陰影。
    必須盡快打破與波斯聯軍的僵局!必須在那些黑衣人再次出現之前,掌握更多的主動權!她深知,這場戰爭不僅僅是軍事上的較量,更是智慧和策略的較量。她凝視著書案上的軍事輿圖,指尖劃過黑風穀、落鷹峽、邊城三地形成的對峙態勢,眉頭緊鎖。正麵強攻?波斯聯軍兵力雄厚,鐵騎眾多,尤其是阿史那袞麾下的精銳騎兵,衝擊力極強,硬拚之下,大武軍必然傷亡慘重,勝負難料。圍困不戰?波斯聯軍背靠本土,雖因大雪補給受阻,但並未完全斷絕,拖下去,嚴寒和糧草消耗對雙方都是煎熬,變數太多,誰也無法預料下一場風雪何時會封死所有道路,也無法預料烏蘇盟軍何時會因絕望而倒戈。
    她知道,她必須做出選擇,而且必須是正確的選擇。她不能讓大武軍的將士們白白犧牲,她不能讓這場戰爭成為無謂的屠殺。她必須找到一種方法,既能打破僵局,又能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她必須找到一種方法,既能贏得戰爭,又能贏得和平。她知道,這是一場艱難的挑戰,但她也知道,她沒有退路,她必須麵對,必須戰勝。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上官悅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卻堅定。這是古代兵法的精髓,也是她目前處境下,最具性價比的選擇。她想起現代世界那些心理戰的案例,想起音樂對人情緒的巨大影響,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腦中逐漸清晰——思鄉攻心。
    寒風如同狂野的猛獸,卷起漫天的雪沫,毫不留情地猛烈敲打著窗欞,發出“嗚嗚”的聲響,仿佛是遠方戰場上的士兵們在哀鳴。這刺骨的嚴寒,這遠離故土的征戰,對於波斯聯軍中那些被脅迫或利誘而來的附屬邦國士兵而言,又何嚐不是一種無盡的煎熬?他們來自不同的部族,說著各自不同的語言,對波斯帝國本就沒有多少歸屬感,不過是迫於強權才踏上戰場。遠離家鄉數月,飽嚐嚴寒與饑餓,思鄉之情早已在他們心中生根發芽,隻需一點催化劑,便能長成燎原之勢。
    而這催化劑,便是來自他們故鄉的聲音。那些熟悉的鄉音,那些溫暖的家鄉故事,那些親人的呼喚,都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刺穿了他們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他們開始懷念家鄉的溫暖,懷念母親的懷抱,懷念孩子們的笑聲。他們開始懷疑,這一切的征戰,這一切的犧牲,是否真的值得?
    在這樣的背景下,上官悅再次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將精神力集中在掌心的鼻煙壺上。經過上次的成功聯係,這次的溝通比上次稍微順暢了一些,但通道依舊不穩定,傳來的父親上官磊的聲音,依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緊張。上官磊的聲音中充滿了擔憂和焦慮,他告訴上官悅,家鄉的局勢也並不穩定,戰爭的陰影同樣籠罩著他們的家園。他囑咐上官悅要小心行事,要保護好自己,因為他知道,上官悅不僅是戰場上的勇士,更是他們家族的希望。
    上官悅聽著父親的聲音,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但同時也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知道,自己不能輕易放棄,不能讓父親的擔憂成為現實。他必須堅強,必須找到方法,讓這場戰爭早日結束,讓所有的士兵都能平安回到他們的家鄉。
    “悅兒,你那邊情況怎麽樣?糧食還夠用嗎?”上官磊的聲音透過鼻煙壺傳來,帶著電流雜音,背景裏似乎能聽到隱約的裝修聲——想來是家中遭劫後,正在緊急收拾修繕。
    “爸,糧食收到了,解了燃眉之急,謝謝你。”上官悅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現在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找一些東西。”
    “你說,隻要爸爸能做到,一定幫你!”
    “我需要大功率的便攜式戶外音響,還有大容量的充電寶,越多越好。”上官悅頓了頓,補充道,“還要下載大量的波斯民歌,還有西域各個部族的傳統歌曲,要那種旋律哀婉、充滿離愁別緒的,歌詞最好是關於故鄉、親人、家園的。”
    “音響?充電寶?民歌?”上官磊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女兒為何需要這些東西,但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應道,“好!我馬上去辦!你等著,爸爸這就聯係朋友,找黑市渠道,盡快給你送過去!”
    “爸,一定要小心,那些人還在盯著你嗎?”上官悅擔憂地問。
    “放心,我已經換了個地方臨時住下,加了安保,他們暫時找不到我。”上官磊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悅兒,小澈還是沒有消息,爸爸對不起你們……”
    “爸,別自責,我們都會沒事的,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團聚。”上官悅強忍著鼻尖的酸澀,安慰道,“你盡快把東西送來,這邊的戰局,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你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切斷聯係後,上官悅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雙眼。她的心中充滿了父親的疲憊和擔憂,弟弟的杳無音訊,黑衣人的威脅,波斯軍的對峙,這些如同無數根絲線,纏繞在她心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握緊了手中的鼻煙壺,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心中默念:媽媽,澈兒,再等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們。
    接下來的幾天,上官悅一邊暗中調養身體,嚐試著用溫和的方式引導體內沉寂的血脈之力,每次運轉都伴隨著細微的痛感,但她咬牙堅持,隻為能在關鍵時刻多一分自保之力;一邊仔細挑選執行此次特殊任務的人選。
    她最終選定了麾下最神秘、也最可靠的一支小隊——“影衛”。這是她仿照現代特種部隊的理念,結合江湖武林高手組建的秘密力量,全隊僅有十二人,個個身懷絕技,擅長潛行、暗殺、偵查,直接對她一人負責,就連趙瑾都隻知其存在,不知其具體編製和成員身份。
    影衛的首領代號“幽梟”,是一個身形瘦削、麵容普通,卻有著一雙銳利如鷹隼般眼睛的男子。他原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因遭仇家追殺,被上官悅所救,從此對她忠心耿耿,甘願隱姓埋名,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一把暗刃。他的眼神中總是透露出一種冷酷和決絕,仿佛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他的身手敏捷,能夠在無聲無息間解決掉敵人,他的智慧和冷靜更是讓上官悅對他充滿信任。
    影衛的其他成員也各有特色,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和技能。比如“飛燕”,她是一名女刺客,擅長使用各種暗器和毒藥,她的輕功更是出神入化,能夠在敵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完成任務。還有“鐵拳”,他是一名力大無窮的壯漢,擅長使用各種重型武器,他的拳頭足以擊碎巨石,他的堅韌和毅力更是讓人敬佩。
    上官悅對這支隊伍的訓練和管理非常嚴格,她要求他們不僅要具備高超的戰鬥技巧,還要有堅定的信念和忠誠。她經常親自指導他們的訓練,從戰術布局到個人技能,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她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在關鍵時刻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在挑選影衛成員時,上官悅不僅考慮了他們的戰鬥能力,還考慮了他們的性格和忠誠度。她知道,這支隊伍將要麵對的敵人非常強大,隻有最可靠的人才能勝任這個任務。因此,她對每一個候選人都進行了嚴格的審查和考驗,確保他們能夠勝任這個重任。
    在上官悅的帶領下,影衛逐漸成為了一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秘密力量。他們執行的任務難度極高,但每次都能出色地完成。他們的存在,成為了上官悅手中最有力的武器,也是她在這個動蕩不安的世界中最大的依靠。
    “幽梟,此次任務,至關重要,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上官悅坐在書房的陰影中,聲音低沉,“你們的任務,不是殺人,而是……送‘聲音’。”
    她將三個黑色的戶外音響和六個大容量充電寶交給幽梟,親自演示了操作方法:“按下這個按鈕開機,選擇裏麵的歌曲列表,音量調到這個刻度——既能順風傳入敵營,又不會立刻暴露你們的位置。”她頓了頓,指著輿圖上標記的三個紅點,“這三個位置,都是距離波斯大營約一裏地的背風山坡,視野開闊,不易被發現。你們分成三組,分別潛入,在子夜時分同時播放,播放半個時辰後,立刻停止,帶著設備撤離,不得有誤,更不得被俘。若遇緊急情況,可棄設備自保,但務必將消息帶回。”
    幽梟接過冰冷的設備,指尖觸到陌生的材質,古井無波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他沒有多問一個字,隻是單膝跪地,沉聲道:“屬下領命,必不負王爺所托!若任務失敗,屬下提頭來見!”
    “我要的是你們活著回來,不是你的人頭。”上官悅淡淡道,“記住,安全第一,任務第二。”
    “屬下明白!”
    行動計劃定在三日後的子夜。月黑風高,大雪初停,天地間一片蒼茫,正是潛行的絕佳時機。
    然而,就在行動前夜,一個不速之客,再次打破了將軍府表麵的平靜。
    烏達蔓婭來了。她依舊穿著一身火紅的狐裘,襯得肌膚勝雪,臉上帶著溫婉得體的笑容,手中提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據說是用烏蘇王室最後一點珍貴香料烤製的堅果點心。
    “聽聞將軍前幾日出城遭遇伏擊,身體不適,蔓婭心中掛念,特來探望。”她將木盒放在書案上,動作輕柔,眼神卻如同最敏銳的獵手,不動聲色地掃過書案的每一個角落——那裏,放著上官悅為了研究音樂旋律,隨手畫下的、帶有明顯異域風格的魯特琴草圖,旁邊還有幾個用漢字標注發音的波斯詞匯,比如“故鄉”“母親”“歸來”。
    上官悅心中警鈴微作,不動聲色地將草圖和寫著詞匯的紙條收攏,壓在軍報之下,語氣平淡:“有勞公主掛心,些許小恙,已無大礙。落鷹峽的烏蘇將士,近來可好?”
    “托將軍的福,糧草充足後,將士們的士氣好了許多。”烏達蔓婭笑了笑,目光在軍報上停留了一瞬,沒有追問草圖的事,反而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憂慮,“隻是,蔓婭心中始終有些不安。”
    “哦?公主有何不安?”上官悅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掩飾著心中的警惕。
    “波斯主帥紮蘭德,性格暴戾多疑,手段狠辣。飛雲峪糧倉被焚,他定然料到我軍糧草緊張,撐不了多久。如今見我軍突然穩住了陣腳,士氣回升,他必不會坐視不理,定會想出更惡毒的法子來對付我們。”烏達蔓婭蹙著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看起來憂心忡忡,“蔓婭擔心,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再次集中兵力攻打落鷹峽?或者,用離間計、謠言等方式,動搖我軍和烏蘇盟軍的軍心?”
    她的話,恰恰說中了上官悅正在謀劃的事情,隻不過,對象調換了過來。
    上官悅看著她那雙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心中那股被她窺破秘密的感覺再次浮現。這個女人,太過聰明,太過敏銳,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可能被她捕捉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上官悅放下茶杯,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公主放心,本王自有計較。波斯軍若敢來犯,本王定會讓他們有來無回。至於謠言離間,隻要我軍上下一心,烏蘇與大武盟約穩固,任憑紮蘭德耍什麽花招,也掀不起風浪。”
    烏達蔓婭深深地凝視著她,那眼神中蘊含著複雜的情感,仿佛在無聲地解讀著她的內心世界。探究的目光似乎在試圖揭開她隱藏的秘密,敬畏之中透露出對她的能力的認可,而那一絲難以言喻的了然,似乎已經觸及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某些東西。烏達蔓婭沒有再開口,隻是緩緩站起身,優雅地告辭。然而,在她即將離開書房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穿透力,如同一根細針,直刺上官悅的心底:“將軍,蔓婭忽然想起族中一句古老的諺語——有時候,聲音比刀劍更能穿透人心。尤其是……來自故鄉的聲音,最能勾起人心中的軟弱。將軍覺得,這話可有道理?”
    上官悅猛地抬起頭,心中一震,她感到一種莫名的震撼。她凝視著烏達蔓婭那雙含笑的眼睛,仿佛在那雙深邃的眸子裏,看到了自己隱藏最深的計劃被一覽無餘。然而,烏達蔓婭卻已經如同一隻優雅的蝴蝶,翩然離去,紅色的狐裘裙擺輕輕劃過門檻,隻留下一縷淡淡的、帶著沙棗香氣的異域熏香,在書房中繚繞不散。她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如同回音一般,在書房中久久回蕩,讓上官悅的心緒無法平靜。
    她……知道了?上官悅的心中充滿了疑惑。烏達蔓婭是如何得知的?是單純的猜測,還是她早已察覺到了什麽?或者,她身邊也有能探知消息的眼線,甚至與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有著某種聯係?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緩緩爬升,讓上官悅渾身發冷。這個烏達蔓婭,就像一條美麗而危險的蛇,盤踞在她身邊,看似溫順無害,實則暗藏獠牙,隨時可能給出致命一擊。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能讓這個看似無害的女子看穿自己的計劃。
    但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計劃已經部署完畢,影衛已經整裝待發,她沒有退路。上官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不能有任何失誤。她必須確保自己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否則,不僅她個人的抱負將化為泡影,整個家族的未來也可能因此受到威脅。在權力的棋局上,她已經走到了關鍵的一步,而烏達蔓婭的出現,無疑為這盤棋局增添了更多的變數和不確定性。
    三日後的子夜,萬籟俱寂。
    大雪過後的天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隻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寒風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發出“嗚嗚”的聲響,如同鬼魅的哀嚎,為這場特殊的行動,增添了幾分陰森與肅殺。
    波斯聯軍的大營,綿延數十裏,宛如一條巨龍橫臥在雪原之上。帳篷群如同雪地中蟄伏的巨獸,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形成了一片龐大的營地。夜幕降臨,大多數營帳已經熄了燈火,隻有少數巡邏隊的火把,在黑暗中搖曳,如同鬼火般移動,為寂靜的夜晚增添了一絲詭異的氣氛。沉重的腳步聲、鎧甲的碰撞聲、偶爾響起的馬嘶,斷斷續續地打破著寂靜,卻更顯營地的空曠與冷清。寒風呼嘯,仿佛在訴說著戰爭的無情。
    在距離波斯大營約一裏外的三處背風山坡上,影衛們如同融入了黑暗的岩石,悄無聲息地潛伏著。他們穿著特製的黑色夜行衣,材質輕薄卻能抵禦嚴寒,臉上蒙著黑巾,隻露出一雙雙銳利而冷靜的眼睛。這些影衛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英,他們擅長隱匿、潛行和暗殺,是波斯聯軍中最為神秘的力量。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和冷酷,仿佛已經做好了隨時為戰爭獻身的準備。
    幽梟帶領一名隊員,潛伏在最西側的山坡密林中。他趴在厚厚的積雪上,身體幾乎與地麵融為一體,感受著雪花落在臉頰上的冰涼觸感。他小心翼翼地從背上卸下音響和充電寶,按照上官悅的指示,將充電寶連接到音響上,按下了開機鍵。微弱的藍光在黑暗中亮起,轉瞬即逝。幽梟快速操作著,選擇了預設好的波斯民歌列表,將音量調到合適的刻度,然後將音響放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用積雪和枯枝稍微遮掩了一下,確保聲音能順利傳出,又不易被發現。他希望這些悠揚的波斯民歌能夠混淆敵人的視聽,為他們的行動提供掩護。
    在幽梟的身旁,那名隊員靜靜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專注。他們知道,任何一點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導致任務失敗,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他們的心跳與周圍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呼吸與風聲同步,仿佛成為了夜色中的一部分。他們的存在,就像是一場無聲的戰爭,悄然進行著。
    另外兩組影衛,也在同時完成了部署。
    子夜時分,隨著幽梟的一個手勢,三個音響同時開始播放。
    下一刻,哀婉悱惻、帶著濃鬱異域風情的波斯民歌旋律,如同無形的幽靈,乘著凜冽的寒風,幽幽地飄向了那片沉睡的營盤。
    起初,營地並無太大反應。
    在漆黑的夜晚,巡邏的哨兵們踏著沉重的步伐,他們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獨。突然,一陣微弱而悠揚的旋律穿透了寒風的呼嘯,飄進了他們的耳朵。哨兵們停下腳步,疑惑地抬起頭,側耳傾聽著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寒風如同野獸般在他們周圍咆哮,旋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無情的風聲所吞噬。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充滿了疑惑,但很快便搖了搖頭,認為這不過是風聲作怪,或者是遠處某個牧民在寒冷的夜晚中,為了驅散孤獨而唱起的歌聲。於是,他們繼續邁開腳步,繼續向前巡邏,將這短暫的疑惑拋在了腦後。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帳篷裏,士兵們大多已經沉入了夢鄉。連日的征戰和嚴寒已經將他們折磨得疲憊不堪,他們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了白霧,身體蜷縮在簡陋的毯子下尋求一絲溫暖。隻有少數尚未睡著的人,隱約聽到了這熟悉的調子。他們之中有的是來自遙遠北方的戰士,有的是來自南方的遊子,但此刻,這旋律似乎觸動了他們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
    特別是帳篷角落裏的一位士兵,他來自波斯南部,正輾轉反側,思念著家中的母親和妻兒。他的心中充滿了對家的渴望和對戰爭的厭惡。突然,他猛地睜開眼睛,豎起耳朵,心髒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這旋律……是他家鄉的搖籃曲!是他母親在他小時候,每晚哄他入睡時哼唱的調子!他屏住呼吸,仔細傾聽,那熟悉的旋律如同穿越了千山萬水,從遙遠的故鄉傳來,帶著母親的體溫,帶著家園的氣息。他的眼前仿佛浮現出母親慈祥的麵容和溫暖的懷抱,他的心被一股強烈的思念所占據。
    眼淚瞬間模糊了他的雙眼,他捂住嘴,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但他的肩膀卻忍不住微微顫抖。他想起了母親溫柔的撫摸,想起了童年時在母親懷裏安然入睡的夜晚,想起了家鄉那片熟悉的土地和那溫暖的陽光。他多麽希望能夠立刻回到那個充滿愛與安寧的地方,遠離這冰冷的戰場和無盡的殺戮。但現實是殘酷的,他隻能在這寒冷的夜晚中,默默地思念著,直到天明。
    “怎麽了?”旁邊的戰友被他的動靜驚醒,低聲問道。
    “沒……沒什麽。”他哽咽著回答,“你聽……這聲音……是我們家鄉的曲子。”
    戰友愣了一下,仔細傾聽,臉上也漸漸露出了震驚和茫然的神色:“真的……是《橄欖樹》!是我們村裏節慶時必唱的歌!”
    越來越多的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旋律驚醒。
    起初是疑惑,是茫然,是以為出現了幻覺。但隨著旋律的持續,隨著那熟悉的節奏和韻味不斷傳入耳中,越來越多的人反應過來——這是他們的鄉音!是來自故鄉的歌曲!
    帳篷裏,開始有細碎的騷動。
    有人低聲啜泣,淚水浸濕了粗糙的被褥;有人輾轉反側,望著帳篷頂,眼中充滿了迷茫和深深的思念;有人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卻隻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氣;有人甚至不由自主地,跟著那若有若無的旋律,輕輕哼唱起來,聲音沙啞,卻充滿了深情。
    思鄉之情,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在寒冷的夜色中,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
    那些來自波斯附屬邦國的士兵,反應最為激烈。他們本就不是自願參戰,大多是被波斯帝國強行征調而來,心中早已充滿了不滿和疲憊。如今聽到故鄉的歌曲,那份對家園的思念,對親人的牽掛,瞬間衝破了理智的防線。
    “我想家了……我想我娘做的烤餅了……”一個年輕的士兵嗚咽著說。
    “這仗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打完?我們為什麽要在這裏打仗?”另一個士兵憤怒地低吼。
    “我不想打了……我想回去!哪怕是當逃兵,我也要回家!”
    恐慌、悲傷、絕望、憤怒的情緒,開始在盟軍士兵中滋生、發酵。他們聚集在帳篷裏,低聲議論著,眼神中充滿了動搖和決絕。
    就連一些波斯本土的士兵,在這嚴寒的異國他鄉,聽到如此哀婉的鄉音,也不禁心生戚戚。他們思念著家鄉的葡萄藤,思念著月光下的沙漠,思念著妻子溫柔的笑容。士氣,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鬆動。
    “怎麽回事?哪裏來的音樂?”一名波斯軍官被營中的騷動驚醒,披甲走出帳篷,厲聲喝問。
    “將軍!不知道!這聲音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士兵們慌亂地回答。
    軍官皺著眉頭,仔細傾聽,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他認出了這是波斯南部的民歌,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原上,在兩軍對峙的前線,怎麽會突然響起故鄉的歌曲?
    “查!給我徹查!找出聲音的來源!”軍官怒吼道。
    士兵們慌忙散開,在營地周圍搜尋,卻一無所獲。那聲音仿佛來自四麵八方,又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根本無法確定具體位置。
    營中的騷動越來越大,甚至發生了小規模的衝突。
    幾名盟軍士兵想要衝出營地,逃離這該死的戰場,被波斯守軍攔住,雙方發生了肢體衝突,怒罵聲、打鬥聲、哭泣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亂。
    “營嘯!是營嘯!”有人驚恐地大喊。
    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越來越多的帳篷亮起了燈火,越來越多的士兵衝出帳篷,營地裏一片混亂,人心惶惶。
    波斯主帥紮蘭德的中軍大帳,燈火通明。
    他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酒杯和文書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廢物!一群廢物!連哪裏來的聲音都查不到!”他暴跳如雷,臉上青筋暴起,“立刻傳令下去,全軍戒備!鎮壓所有騷動者!凡擅自離營者,格殺勿論!”
    “是!主帥!”傳令兵慌忙領命,匆匆離去。
    紮蘭德站在帳中,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安,他隱隱感覺到,這絕非簡單的“鄉音”,而是大武軍的陰謀!是攻心之計!可他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無法阻止這該死的音樂,隻能眼睜睜看著軍心在一點點瓦解。
    幽梟趴在密林中,冷靜地計算著時間。他能聽到遠處波斯大營傳來的騷動聲、怒罵聲、哭泣聲,知道計劃已經成功。在播放了約莫半個時辰,確保大部分區域的敵兵都已聽到,營中的混亂已經足夠嚴重後,他果斷按下了停止鍵。
    音響的藍光熄滅,那哀婉的旋律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幽梟和隊員們迅速收起設備,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潛入黑暗之中,消失在茫茫林海雪原之中。
    他們留下的,是一片被“鄉音”攪得人心浮動、再無睡意的波斯大營。
    天快亮時,消息通過潛伏在波斯大營的內線,以最快的速度傳回了邊城將軍府。
    “王爺!計劃成功了!”趙瑾快步走進書房,臉上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和激動,“據內線回報,昨夜波斯聯軍大營徹夜未寧,尤其是那些盟軍部隊,士氣大跌,逃兵數量激增,至少有數百人趁著混亂逃離了營地!甚至發生了小規模的營嘯,雙方死傷數十人!紮蘭德暴跳如雷,下令徹查聲音來源,卻一無所獲,隻能下令加強戒備,鎮壓騷動!”
    上官悅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許。成功了!這第一步,總算邁出去了!思鄉攻心戰,果然起到了奇效!
    她的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仿佛所有的努力和策劃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回報。她閉上眼睛,回想起那些日日夜夜的辛勤工作,每一個細節都經過了精心的安排和計算。從收集情報,到製定計劃,再到最終的執行,每一步都充滿了挑戰和未知。但如今,她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品嚐這短暫的喜悅,親衛陳默便匆匆來報,臉色古怪而凝重:“王爺,烏達蔓婭公主求見,她說……她抓到了一個鬼鬼祟祟、試圖潛入她別院的可疑之人,那人反抗激烈,被她的侍衛製服時,身上的衣物被撕扯下來一小塊。公主說,這布料材質奇特,絕非中原或西域所有,讓您過目。”
    陳默的話讓上官悅的心頭一緊,她迅速坐直了身體,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蔓延開來。她接過陳默遞上來的黑色布料碎片,那碎片約莫巴掌大小,材質光滑堅韌,觸感冰涼,表麵有細密的紋路,邊緣處還有輕微的灼燒痕跡,呈現出焦黑色,顯然是被某種高溫物體灼燒所致。
    上官悅的目光凝固在那布料上,瞳孔驟然收縮!這材質!這紋路!這灼燒痕跡!與她在亂石澗遭遇的那些神秘黑衣人身上穿的作戰服,一模一樣!
    她的思緒迅速回到了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亂石澗的戰鬥曆曆在目。那些黑衣人如同幽靈一般出現,他們的動作敏捷而致命,身上的作戰服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澤。她和她的隊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們擊退,但那場戰鬥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
    那些黑衣人,竟然潛入了烏達蔓婭的別院?他們的目標是烏達蔓婭,還是……隱藏在別院附近的什麽?或者,他們是在追蹤鼻煙壺的能量,卻誤打誤撞找到了烏達蔓婭那裏?上官悅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她知道,這可能意味著更大的陰謀正在醞釀之中。她必須迅速采取行動,揭開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一股新的危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上官悅剛剛升起的喜悅。
    (第六卷 第104集 思鄉攻心 完結)
    第六卷 第105集《夜半歌聲》內容提示:
    烏達蔓婭抓獲疑似黑衣人同夥的消息讓上官悅心驚肉跳。她緊急審訊俘虜,卻得知這些“時空管理員”內部也存在分歧,有人主張嚴格清除異常,有人則認為可以“觀察利用”。與此同時,“夜半歌聲”計劃效果顯著,波斯聯軍士氣持續低迷,逃兵不斷。紮蘭德為穩定軍心,決定采取血腥鎮壓,並派出一支特殊部隊,反向潛入邊城,意圖散播瘟疫!而上官悅體內沉寂的血脈之力,在感受到這場由她親手掀起的、彌漫在戰場上的巨大情感波動(思鄉、恐懼、絕望)後,竟開始自發地吸收這些情緒能量,產生了新的、未知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