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過了金沙大橋，他們徹底踏入至高嶺地界。
    不必進入任何特定景區，則處處是風景。
    汽車播放動感的音樂，橫穿橫斷山脈，一路在高山草甸上盤旋，視野極其開闊，有種在天上行走的感覺。
    他們穿越了崇山峻嶺，駛過高原河穀，翻越五千米海拔的東達山埡口。
    最後在連續不斷的“之”字形盤山路中，海拔逐漸降低，又是一片大草原。
    草原就像一張巨大無比的、毛茸茸的綠毯子，一直鋪到天邊，把眼睛能看見的地方全都塞滿。
    巍峨的雪山、蜿蜒的小河、散落的村寨、悠閑的牛羊，都是絕美的畫卷。
    “值了值了……”
    吳終完全沉醉其中，直到夜幕降臨，洛易把車停在牧民的草場。
    “不行了，東達山埡口翻得我快累死了，前方地貌更加變化多端，休息一夜吧。”洛易神情萎靡，打了個哈欠。
    眾人見他這樣，自然不會急著趕路。
    夏恒找上牧民交了一筆錢，允許他們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隨意找一處露營，搭好帳篷。
    車上準備了充足的吃食，肉蛋奶與大量的水果，全都在之前經過的幾個縣城就備齊了。
    “我感覺自己飯量好大，根本吃不飽……”
    吳終很饑餓，而且越吃越餓，肚子裏猶如一個熔爐，一旦劇烈蠕動起來，十幾斤肉下肚都打不住。
    夏恒與陽春砂飯量也不小，但都沒有他這麽變態。
    “沒事，多吃吧。”
    “二十倍的身體素質，你的飯量也是常人二十倍。”
    “幾天不吃也沒事，而一旦要吃，就得吃得夠飽。”
    洛易躺在草地上抽著煙，看著天上的星空。
    這裏夜空清淨，星光密集到超乎想象，可以肉眼看到那橫貫天穹的璀璨銀河。
    “嗯嗯！”吳終一個人，足足吃了三十斤牛肉，再加其他食物若幹，這才好過。
    “舒服了……洛爺，你怎麽不吃？”
    三人都吃飽喝足，唯獨洛易一口沒吃，也沒喝酒，隻是一個勁地抽煙，眼神困頓。
    洛易微微搖頭，打個哈欠：“不餓，不想吃，開了太久的車，就想躺著。”
    “哦……”吳終也沒說什麽。
    以他們的身體素質，餓個幾天屁事沒有。
    包括陽春砂，過去兩天也都沒吃正餐，大家一直在車上，隻吃點零食。
    “那你早點休息吧。”
    吳終見洛易特別困頓疲倦，便沒有打擾洛易，走到另一邊看到夏恒在玩手機，拿出懷裏的種子詢問。
    “夏哥，你看我這種子，有沒有用。”
    夏恒抬起頭：“什麽種子？”
    吳終詫異道：“你不認識嗎？這是蔬菜人死後留下來的。”
    夏恒挑眉：“哦，蔬菜人種子長得跟普通的白菜苔種子一樣的。”
    “這東西平台上一顆隻要0.2比特幣，而且蔬菜人死後會爆兩顆，理論上能越種越多。”
    “當然，如果隻是普通地種植，就隻會種出普通的蔬菜。”
    吳終明白他的意思：“那要種出蔬菜人需要什麽條件？”
    夏恒斜他一眼，幽幽道：“需要用活人的身體來種。”
    吳終一個激靈：“活人身體？那……那種完之後會怎樣？”
    草原上的風吹動夏恒的頭發，他語氣清冷：“種子會在人體內紮下根須，不斷發育。”
    “第一天還好，從第二天發芽開始，這個人會異常難受，極度渴望曬太陽與大量喝水，太冷不行，太熱也不行。”
    “直到這裏，都還有的救，但從第三天開始，這個人會身上長滿菜苔，這種菜苔堅不可摧，雖然用蔬菜相互作用可以破壞，但其生長貫穿人體內外所有血管，連攜每一塊內髒血肉，再也無法剝離。”
    “這之後，他還能活多久，就看他生命力有多頑強了，一般人半天就死了。”
    “而像你這種體質和治療能力，倒是可以堅持到第七天，但也飽受折磨，而且不管怎樣，第七天必死！”
    “所有細胞的生命力被強製吸幹，一個蔬菜人將從幹枯的軀殼中走出來，將種植者當做媽媽，至於身體素質則取決於受種者。”
    吳終毛骨悚然，冷櫃車中的蔬菜人，竟然都是用活人種植出來的。
    想到一個大活人，在絕望中一步步被抽幹，最後成為蔬菜人的廢料，飽受折磨絕望死去，吳終便再也不能直視這玩意兒。
    緊接著又想到什麽，急忙找了個小瓶子，將兩顆種子放進去，扭緊瓶蓋。
    “我竟然還隨身攜帶了這麽多天……”
    “若是戰鬥中受了傷，不小心掉進我血肉中，豈不是完了？”
    吳終說著，又再用小布袋裝好瓶子，這樣瓶子即便破碎，種子也是在袋子裏。
    夏恒淡淡看著他行動，說道：“也不用這麽害怕，進入體內後的前兩天，取出來就沒事了。”
    吳終凝聲道：“那個獅子草傭兵團，隨便一個人就能拉出好幾隻蔬菜人。”
    “而且看蔬菜人的力量跟常人一樣，應該是用普通人種植的……”
    夏恒輕聲道：“這你倒是誤會了獅子草傭兵團了，他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還是不會輕易對普通人下手的，更不敢！”
    “這是五大國外加數個強大組織，共同主張的規則。”
    “記著，進了災異圈子，我們實質上就不受法律保護了，生死有命，全靠本事。”
    “你殺了災異界的人，找你報仇的可能是對方的親友兄弟，或者其他什麽背景。”
    “可若是殺了普通人，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是在挑釁五大國，外加藍白社、姐妹團等古老的衛道士組織，麵臨的是一個強大的‘秩序者群體’。”
    吳終釋然：“秩序者群體……原來如此。”
    他想想也是，這個世界上定然還是有秩序在的。
    災異界那麽厲害，那麽多強人，若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秩序壓製，普通人的社會怎麽可能還像現在這麽平靜？
    他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又豈會是這般安寧？恐怕早就不知道被誰弄死了。
    殺害其他災異者，人家可能有背景。
    但殺害普通人，實則人家背景更大！
    “那這個蔬菜人是怎麽回事？素質跟普通人一樣啊。”吳終問道。
    夏恒白了一眼：“誰跟說災異者一定身體素質強悍？”
    “這世上有很多身體孱弱的傭兵，跟常人沒什麽區別，像陽春砂，她成為瘋血族之前，還沒你體格好呢。”
    吳終撓撓頭，心說也是。
    這時陽春砂湊過來，也問道：“那有災異者滅國是怎麽回事？”
    “我在論壇看到好多恐怖的案例。”
    夏恒咧嘴道：“不是……你光看恐怖的案例，不看他們死得有多慘嗎？”
    “你買本《世界凶案合集》，裏麵也全都是恐怖案例啊，難道人人都是這樣？”
    “論壇上貼的那些東西是用來警示你們這群菜鳥的，合著你光看到人家有多殘暴，沒看到人家最後掛了？”
    “除了極個別的家夥以外，大部分自詡無敵於世界，肆無忌憚的蠢貨，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整個災異界，誰敢稱無敵？哪個敢言不敗？”
    “縱然公認最強的那幾位，其實也日夜提防，小心謹慎，擔心被人陰死，恐怕都睡不著幾個好覺。”
    吳終和陽春砂點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名氣越大越得小心，站在高處就更得謹慎，擺在明麵上就太容易被針對，估計災異界真正的大佬都是隱藏的。
    想到這，吳終臉一綠：“不是……鬼神們一直在給我拉仇恨啊。”
    “我現在名聲如何了？還有人談論我嗎？風聲有沒有淡一點？”
    夏恒嗬嗬一笑：“還淡一點？你現在已經名聲鵲起了。”
    “獅子草揚言必殺你複仇……還掛了你的追殺令，懸賞八千萬，而且是比特幣支付。”
    吳終一眼大一眼小，指著自己：“啊？八千萬？懸賞我？”
    夏恒繼續說：“還有呢，阮家的人也發布了一個億的懸賞。”
    “所以你現在總懸賞，一億八千萬！”
    他無語得直翻白眼，這就賞金破億了？
    陽春砂掰手指道：“青銅百萬，白銀千萬，黃金數億……殺你是黃金級任務啦。”
    洛易還吐槽：“少了。”
    夏恒深以為然：“確實少了，主要是有我和你兩大黃金傭兵在，才給這麽三瓜倆棗？”
    洛易迷瞪著眼：“他們不知道我在，所以是老夏你不夠有威懾。”
    “呃……”夏恒眨巴眼，好像是啊，這幫人瞧不起他。
    他的確是完成過很多高難度任務，但也一直沒有特別著名的戰績。
    往往是遇到強敵就跑了，給人的印象是不擅長正麵激戰的傭兵類型。
    說起來最牛的戰績，反而是前不久跟盧光啟幹了一架全身而退，可惜這個名頭被鬼神造謠轉給吳終了……
    “其實……也不少了……”
    “這是取小吳命的仇殺令，並未要求活捉，殺他得到的一切都屬於執行者。”
    “所以這一億八千萬應該是對我保護他的賞金……”
    夏恒在找補，但也有道理。
    殺吳終自帶好處，否則怎會有傭兵來找他？
    所以一億八千萬幾乎就是個添頭，完成任務的人收益已經很高了。
    “阮家？我都沒見過他們的人啊，竟然就懸賞我一個億了？”吳終氣笑了。
    夏恒聳聳肩：“我算算啊，截至目前，阮家隕落一人，蒂華納隕落三人，當然，都是青銅白銀。”
    “而鬆茸小隊全軍覆沒，一個黃金三個白銀，除了葫蘆都是主戰鬥的，這筆賬都算在你頭上了。”
    吳終咋舌：“不是，我……隻是……啊？”
    鬆茸小隊確實是他幹的，他無視了鬆茸的幻術，格殺了崖柏、飛蓬，剩下的兩人被抓也跟自己有脫不開的關係。
    “但是，鬆茸被985抓得啊，我隻格殺了崖柏、飛蓬，這倆隻是白銀啊。”
    夏恒搖頭道：“985並未公布任何消息。”
    “在外界視野裏，就是鬆茸小隊第一波找到你，然後全部失聯了。”
    “葫蘆當時逃到了鬆茸身邊，鬆茸剛將二人的死訊匯報給了獅子草，之後就被精神力衝擊，外加狂笑手雷，空氣盾鎮壓……什麽消息也傳不出去。”
    “對了，就在昨日，日遊神利用山體塌方，又害死了幾名零散傭兵。”
    吳終悵然：“得，又多一筆……”
    隨後呢喃：“985應該知道這都是鬼神故意栽贓我吧？”
    夏恒說道：“這世上除了我們幾個以外，最了解你能力的就是985了。”
    “他們應該知道你控製不了鬼神，並從散播謠言的方式來看，他們的視角也知道鬼神就是故意想害你，借刀殺人。”
    “結合你的特性跟廬山鬼神，是同一天誕生的，再加上你留下來的東西，猜也猜得到，你是氣旋的伴生存在，相克相殺。”
    “故而985是最不想殺你的，隻想活捉你，解決廬山事件。”
    吳終深吸一口氣：“我們有可能合作嗎？”
    夏恒說道：“各個官方部隊的掌控欲，都是很強的，一切合作的前提，是平等對話。”
    吳終激動道：“我說要去關掉氣旋，他們一定答應的。”
    夏恒歪頭：“然後呢？你接受一直被監禁嗎？你不會指望我一個人去救你吧？”
    “……”吳終沉默了。
    夏恒環抱雙手：“你要搞清楚，什麽叫收容部隊，即專門收容我們這些災異物的。”
    “你首先是個災異，然後才是個人。”
    “你逃過一次了，算是沒搞清楚你的能力，而他們不可能讓你離開第二次，否則就叫收容失效。”
    “你至少背後得有一個強大勢力為你撐腰，不是個‘在野災異物’，才可能雙方好好聊聊怎麽解決氣旋，並在解決後，全身而退。”
    吳終沉吟道：“這樣啊，得是加入什麽級別的傭兵團，才夠資格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好好談談？”
    夏恒錯愕，隨後失笑：“傭兵團？哈哈哈……好吧，是我沒跟你說清楚。”
    “小吳，你別看什麽獅子草傭兵團，覺者家族你都得罪了，好像得罪了半邊天似得，但其實所有傭兵團和覺者家族，在災異界裏根本排不上號。”
    “迄今為止，來找你的都是小魚小蝦，都是小團體的個人行為。”
    吳終愕然：“啊？所有傭兵團和家族都排不上號？”
    “那什麽排的上號？”
    夏恒為他解釋，吳終很快聽明白。
    原來災異界各種勢力，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官方機構，主要就是指五大國的收容部隊。
    第二類是收容組織，自由傭兵俱樂部、多元學院、藍白社、姐妹團、光明會、哥德爾精神病院以及某些教會，都是這個行列。
    這兩種組織，才是災異界真正有實力的存在。
    而第三類則不配稱為收容組織，屬於小勢力小圈子。各種覺者家族，各種傭兵團，各種邊緣團體便是這個行列，往往是其他組織的附庸。
    毫無疑問，獅子草傭兵團雖然威名不小，但比不了任何一個真正的災異收容組織。
    “兩者有本質區別，收容組織，顧名思義，核心目標在於收容災異物，都有自己的主張和嚴密的組織結構。”
    “而什麽傭兵團、覺者家族，相比起來，就是混飯吃的，核心目標是生存與名利。”
    “說難聽的，他們屬於‘被收容對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