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終捋清楚了，所有傭兵團本質上就是掛靠平台，混飯吃的。
    真正算得上組織的，是維持這個平台的運營方。
    所以妄想加入某個傭兵團，就談合作，結果可能是一塊被抓了。
    “德彪，我有話想單獨跟夏哥聊聊。”吳終突然說道。
    陽春砂愣了一下，哦了一聲退開。
    夏恒眯著眼，跟著吳終走到遠離帳篷的地方，在空曠無人的草原上抽煙。
    “你想問什麽？”
    吳終嚴肅道：“夏哥，我想知道你的組織，能否幫我擺平廬山這件事？”
    夏恒平靜道：“我的組織？自由傭兵俱樂部嗎？背後的運營方可以，但我不是。”
    吳終愣道：“夏哥，這裏沒有其他人了，你就給我撩個準話吧。”
    “你上次說的教……”
    夏恒肅然打斷他：“我並不屬於任何組織，你聽錯了。”
    吳終極度不解，上次明明夏恒親口說的啊，要舉薦他加入一個教會。
    可現在又不認賬了？
    為什麽？是因為自己表現不佳嗎？不對啊，夏恒自己都說很滿意啊，感覺不是這個原因。
    還是說，他擔心洛易聽到？
    吳終皺眉，壓下困惑：“好，是我聽錯了，那以後怎麽辦？我總得有個目標吧？”
    “一直躲藏也不是辦法，我想解決掉廬山的氣旋，徹底擺脫鬼神，以及讓985不要再追捕我了。”
    夏恒歎道：“其實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專心提升實力，活下去就行了。”
    “這個世界，活著，就已經很難了。”
    吳終悵然：“我知道，先活著再說，提升實力，實力上去了，可走的路也就寬了。”
    “不過夏哥，你就說吧，到底有哪些勢力有可能幫到我？”
    夏恒撇了撇嘴：“五大國與其他收容組織，各有勢力範圍。”
    “不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的事，通常是不管的，都在自家地盤各管各的。”
    “在大勢力眼裏，廬山事件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屬於一個誕生三天就被985封印的新災異，僅此而已。”
    “哪怕沒被封印，也是被默認為屬於985的，因為在985的地盤上誕生。甭管你什麽大戰五老峰，吹得玄乎，在大組織眼裏，這也是985的內務。”
    “這也是為何985表現得很平靜。沒有公開通緝你，更是對真實情況三緘其口，對於謠言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一方麵他們可能真覺得抓你易如反掌，另一方麵也是不想大動幹戈顯露你好像很重要，就暗中追捕你就好了。”
    “這樣以後你即便逃出他們的勢力控製範圍，到了其他組織地盤，他們也可以派出小股精英部隊暗中找你，而不至於受到其他大勢力的強力幹涉。”
    吳終眨巴眼：“各有勢力範圍？其他地盤的災異物一般不管？”
    “隻有傭兵團這種雜七雜八的小團體，才會滿世界亂跑？”
    夏恒摸著下巴：“也不盡然。有個收容組織，沒有地盤，認為全世界都是他們的‘收容範圍’。”
    吳終說道：“謔……是自由傭兵俱樂部對吧。”
    怎料夏恒搖頭：“不是，陽春砂不是跟你說過嗎？傭兵俱樂部的運營站點隻在五大國之外建立。”
    “傭兵是傭兵，俱樂部是俱樂部，這個還是要分開看的。”
    “唯一沒有地盤，放棄了所謂勢力範圍的劃分，宣稱‘有災異物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收容範圍’的組織，叫藍白社。”
    吳終歪頭：“藍白社？聽你提到過一兩次，這麽牛嗶？什麽都想管？”
    夏恒麵色古怪：“我曾以為他們是裝嗶。”
    “那現在呢？”吳終一怔。
    夏恒意味深長地感慨：“現在？現在是傻嗶……”
    吳終撓頭，什麽叫以前覺得是裝嗶，現在是傻嗶？
    “啥意思啊？這個藍白社到底什麽情況？”
    夏恒嗤笑道：“號稱全世界都是收容範圍，要終結所有災異物，這不是裝嗶是什麽？”
    “五大國和各個收容組織，曾在大戰後坐在一起商討勢力劃分，敲定收容範圍，以後隻在各自地盤收容，明麵上互不幹涉和對立。”
    “結果大家都答應了，就藍白社不同意，堅決反對將人類世界劃分為若幹個收容區，拒絕了本該屬於他們的地盤。”
    “最後倒好，沒他們份了，直接不被承認，成了沒有任何地盤的流浪組織。這不是傻嗶是什麽？”
    吳終也樂了：“是挺傻嗶的。”
    不過緊接著奇怪：“但為什麽呢？幹嘛這麽裝？”
    夏恒收斂嘲笑，皺眉回憶：“其實沒有裝，他們還真是認真的。”
    “他們認為那場瓜分會議，就是一場可笑的鬧劇，是人類最悲哀的選擇。”
    “所謂的互不幹涉與對立，其本身就是在製造對立。”
    “劃分一個個收容區，各自隻管所謂的自己的地盤，本身就是將人類的收容力量進行徹底地分裂。”
    “這發展下去，就是天然的競爭關係。大家都將能夠利用的災異物掌握在手中，而把極度危險的災異推向其他轄區。削弱其他勢力的同時，也甩掉自身包袱。”
    “期間所有的矛盾會不斷積蓄，因為轄區的問題而產生衝突和摩擦，也會越來越大。”
    “如此也就越無法團結，最終走向災異大戰。”
    “而即便沒有開戰，宇宙莫名出現的災異物的誕生與造亂，可不會因此而手下留情。”
    “在所有收容力量相互提防、內耗下，大量的資源被浪費，文明整體會異常脆弱，所有矛盾與隱患會爆發。”
    “總有一天遇到難以抵擋的末日浩劫，人類將不可挽回地走向滅亡。”
    吳終沉吟：“會這樣嗎？”
    夏恒目光看向星空：“會的，這一點上，藍白社的判斷還真沒有錯。”
    “世界各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災異物，而舊有的災異物大多無法毀滅，這就像個壓力閥不斷膨脹。”
    “長此以往，災異力量是與日俱增，末日獎池持續積蓄，最終會達到一個人類無法承受的臨界點。”
    “藍白社稱其為‘終焉失控’。”
    “這一天也許還很遙遠，也許……已經近在咫尺了。”
    “唯有全人類所有收容力量與智慧擰在一起，無論哪裏出現了災異，都拚盡全力去解決，不分彼此，才有可能讓人類文明不斷延續下去。”
    “可惜，即便他們的理論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什麽，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而不管是信與不信，都沒有辦法改變現有的局麵。”
    “意圖改變現有局麵本身，也是在加劇他們口中的‘內耗’，很可能讓情況更壞。”
    “所以，無解，要想證明他們的觀點，唯有這樣的末日真的到來……”
    吳終嘴角一抽：“哈？真到來，不就晚了嗎？”
    夏恒意味深長道：“是啊，晚了啊。”
    吳終總感覺夏恒怪怪的。
    他歪頭問道：“所以夏哥，你是相信藍白社那一套的？”
    夏恒平靜道：“我信歸信，但沒意義。”
    “藍白社……嗬，我就算是從珠峰上跳下去，也不可能加入藍白社的。”
    吳終愕然：“為啥？有仇？”
    夏恒嗤笑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沒有地盤，不被所有勢力承認的組織，是怎麽延續到現在的？”
    “對啊，給臉不要臉，他們應該理應是被各種打壓。”吳終摸著下巴。
    夏恒解釋道：“因為這幫人專挑危險混亂的災異物下手，滿世界亂竄，收容解決一些各大勢力頭疼不已，弊大於利，代價奇高，難纏詭異，都不想要的垃圾災異物。”
    “簡直像個垃圾桶，圈內戲稱‘破爛社’。”
    “啊這……”吳終怔住，原來這就是藍白社的生存之道。
    他點點頭道：“撿破爛啊？我理解了，這是找著自己的‘生態位’了。”
    “如同自然界一樣，所有種群都有自己的生態位，以保障延續。而藍白社的生態位，就是災異界的‘食腐者’。”
    “各大勢力都需要這麽一個清道夫，所以雖然不承認，但也默認了他們的存在，把垃圾能丟的都往藍白社那裏丟。”
    “嘿，這反過來，還真印證了藍白社的理論啊，即大家會把極度危險的災異，推向其他轄區。”
    “隻不過藍白社覺得，與其你們互推，幹脆給我吧，我來當這個垃圾桶。”
    “如此一來，等於其他勢力還是變相接納了藍白社的存在，乃至間接承認了‘他們的收容範圍是全世界’這麽個隱形宣稱。”
    “隻不過別人是地盤收容，他們是收容對象的類別有局限。”
    “果然能立住跟腳的組織沒有一個簡單的，就是這也太……太慘了吧？”
    夏恒攤手道：“所以啊，藍白社員都特麽受·虐狂。”
    “這個世界，隻要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而藍白社就是牛馬大本營。”
    “這幫人這麽喜歡忙活，就讓他們累死去吧，在我看來所有的努力都沒有意義。”
    吳終揉了揉鼻子：“夏哥，你看起來好悲觀。”
    “其實我覺得沒必要杞人憂天，世界這般美好，就算以後真的如他們所說，那也是非常遙遠的未來了。”
    “他們宣揚末日論，在我看來就是製造焦慮，不過是一種招納信徒的手段罷了，就跟營銷拉人一樣。”
    夏恒不置可否地一笑：“據我所知，正式的藍白社員，現在應該不到五十人。”
    “誒？這麽少？竟還算是一流勢力？”吳終驚愕。
    夏恒撇嘴道：“你以為這個生態位，那麽好坐？那其他組織怎麽不幹？”
    “他們社員的死亡率很高，維持收容措施的成本與代價更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但社員確實每一個都是頂級人物，平均素質是最高的。”
    “你想啊，願意加入這種破爛社的人，那能是一般人嗎？真可謂貪生怕死莫入此門，心裏沒點夢想，隻會躲得遠遠的。”
    吳終心說那可不，這種組織都有人加入，隻能說是真的有理想啊。
    他說道：“總之還算是一流勢力對吧？我不加入，那他們能否幫我跟985合作，先把鬼神解決了？”
    “按照你的說法，藍白社應該也願意管這種事。”
    夏恒撇撇嘴：“他們當然願意管，他們甚至巴不得管，但廬山氣旋，不屬於垃圾範疇。”
    “尤其是猜到你可以將其解決的情況下，985不會允許藍白社幹涉這件事的，更不會忍受藍白社掌握你。”
    “你別忘了，985甚至認為這個災異是敵對組織製造的，而你跟我正好撞槍口了，諸多巧合讓他們認為這背後有陰謀，才會一直懷疑我們倆認識。”
    吳終煩躁道：“那怎麽辦？”
    “你說有個勢力背書，就能和平解決的。偏偏就藍白社不可以？”
    夏恒聳聳肩：“藍白社可以，但不是現在，你得等到廬山鬼神讓985感覺到頭疼，實在想不到辦法解決，又抓不到你，維持代價高到難以忍受。”
    “那自然就成了藍白社的活兒了……985會主動尋求幫助的。”
    “甚至如果鬼神們失控，突破現有封印，藍白社自己就上趕著去接盤了。”
    “到時候你也就舉足輕重了，再一現身解決，藍白社會幫你的，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否則，你就是個‘逃犯災異物’，過早與藍白社糾纏，985的反應隻會更激烈。”
    吳終一想也是，自己就像是關閉廬山天門的鑰匙。
    985已經意識到這把鑰匙的存在，隻不過沒留神讓鑰匙自己跑了……跑了沒事，再追回來唄。
    可廬山天門就懸在他們境內，他們絕不會允許有其他勢力掌握這把鑰匙，除非他們自己不想要了。
    吳終歎道：“我知道了，他們已經封印了氣旋，根本不需要藍白社，我也隻是錦上添花。”
    “所以我隻能躲，等到985最終還是沒有辦法處理氣旋。”
    “可這怎麽可能？他們不是有那麽什麽貝斯特金屬嗎？堅不可摧，直接封印成功了，現在已經沒有空氣流失了。”
    夏恒仰望天上的星星：“最好如此吧。”
    “是啊……最好如此。”吳終苦澀。
    985能永遠封印氣旋，那當然最好，可這樣就對他不好了，因為他也將永遠躲藏。
    可這又能怎樣呢？倒是還有一條路，那就是自己足夠強。
    隻要他自己的實力就讓人無法忽視，那自然也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
    “夏哥，我現在既然有名氣了，可否通過多元學院的招生？”吳終凝聲道。
    有鬼神給他搞事情，平白背著眾多的仇恨，但這名氣也大了，不用白不用。
    夏恒沉吟道：“當然可以。”
    還沒等吳終欣喜，夏恒卻又說：“但多元學院跟五大國關係都不錯，隻要985跟他們交易一番，多元學院會親手把你送回來。”
    “啊這……”吳終臉色難看，這名氣有毒啊。
    夏恒繼續說：“其實我推薦你加入傭兵俱樂部，從零開始，建立自己的身份，對外稱植物。”
    “以你現在頂尖瘋血族的水平，努努力好好幹，應該可以升到黃金傭兵，然後再去參加社會招生，進入多元學院進修。”
    “這種野路子可以隻進修，不加入多元學院組織，交學費就行。”
    “所有靠其他本領成為黃金傭兵的人，幾乎都是這樣成為覺者的。”
    吳終攥緊拳頭：“成為黃金傭兵是麽，那我可以現在就注冊傭兵嗎？”
    夏恒攤手：“我又不是俱樂部運營人員，沒法幫你連接夢聯網。”
    “但注冊很簡單，我們離開985的地盤後，隨便找個國家的傭兵站點注冊就是了。”
    吳終頷首，當務之急還是要離開985的地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