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謙上車，發現謝序摘了眼鏡，偏頭看著窗外，像是在看馬路對麵好好掛著的喜慶燈籠，又像是陷入了回憶裏，像要抽離卻又任自己去痛苦的回憶。
    他忍了忍，還是問道，“四叔，你剛剛看到陳小姐是不是想起了徐阿姨？”
    謝序抬手捏了捏鼻梁，“你之前說去榕川見過她？”
    謝淮謙這事兒早在回榕川，謝序單獨找他聊天時，他就跟他說了這件事，當時四叔的反應還沒有現在大，真不知道四叔看到陳盞的時候，究竟想到了什麽。
    “她結婚了吧？”良久，謝序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謝淮謙摸不準，“應該是結了，旁邊跟著個男人，差不多年紀，跟徐阿姨舉止算親密，陪著老太太上香。”
    而且都這個年紀了，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結婚也正常吧。
    也就四叔癡情，這麽多年，除了當年聯姻那短暫的婚姻過後，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娶。
    看得出，四叔心裏還裝著徐阿姨，家裏還放著兩人大學合照，不然他也不能在青山寺廟裏認出對方來。
    隻是四叔沒有臉麵去找對方，上回謝淮謙看到徐婧，本來是想跟她提一提四叔的事，沒想到對方得知她是謝家人，就避如蛇蠍。
    謝序問完這句就沒有再問，一路上也相當沉默。
    ——
    周京聿跟蔣嶼山出來時，陳盞正坐在椅子上發呆，男人原本就陰沉的臉，此刻更沉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臉愁容就罷了，連他們走近都沒有發現。
    周京聿伸手把人拉起來，摸了摸手，果然冰涼一片，再晚點說不準就凍僵了，趕緊把她手收進掌心，替她暖手。
    陳盞本來在想著事，被男人動作嚇了一跳，看清是誰後，緊繃的神經鬆下來，出聲喊道：“周京聿。”
    聲音有些幹澀，甚至有些委屈。
    蔣嶼山在旁邊看著，立馬有眼力見兒的先走一步。
    周京聿卻受不了陳盞這股委屈勁兒，指腹去蹭了蹭她同樣冰涼臉頰，擰眉說道：“怎麽不在包廂裏好好待著，是不是裏頭誰欺負你了？”
    其實他知道，應該不敢有人有這麽大膽子欺負他的人，可他哪見得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受丁點兒委屈都不行，下意識的就要帶她回包廂問罪去。
    陳盞連忙把人拉住，雙手環住他腰身，將臉靠近他胸膛，去聽他有力的心跳聲，甕聲甕氣道：“沒人敢欺負我，我就是擔心你。”
    周京聿聞言，心裏原本在周呈年那裏積壓的怒氣居然刹那間煙消雲散，劃過一道暖意，但仍是半信半疑，“真的？”
    陳盞：“你不信我？”
    周京聿從喉嚨裏溢出一聲笑，語氣無奈：“有什麽好擔心的。”
    “謝淮謙說你們可能會打起來。”
    “別聽他胡說，都到這年紀了，不興那套。”
    她哦了聲，從周京聿懷裏仰起頭看他，“謝淮謙跟著出來出來的那個中年男人是誰啊？”
    周京聿想了想，“你問的是謝序？”
    陳盞心想，原來她生父的名字居然叫謝序啊，她今天才知道。
    “謝序，謝家排行老四。”周京聿漫不經心的說道，“是國*外交部政*規劃司的司長，這人沒什麽野心，在業內名聲不錯，跟我大哥是多年好友。”
    陳盞隻聞到這兒，其餘的沒敢打聽太多，怕惹周京聿起疑。
    後麵沒有再回包廂，周京聿直接帶著她離開，他喝了酒不能開車，張青已經趕過來了。
    兩人坐在後座，都各有心事，所以一路上也沒說什麽話，隻是男人有一下沒一下捏著她手背，卻在翻過來時，看到她手心裏的指痕。
    他低沉問道：“這是怎麽弄得？”
    陳盞有些心虛，可麵上端著風平浪靜，“指甲太長了，該剪了。”
    周京聿看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跡，可惜這次陳盞把心思藏的太深，任他怎麽探究，也看不出半分。
    “不用剪，去做個指甲應該挺好看，我看周今棠這群小姑娘都喜歡。”
    陳盞拒絕的搖頭，“我要接翻譯稿，敲鍵盤不方便。”
    周京聿沒再勸她。
    回到家裏，陳盞累急了，昨晚本來就沒睡覺，今晚怎麽也撐不住，倒頭就睡。
    周京聿心疼她眼下的黑眼圈，也舍不得再折騰她，隻是上床後，得把人摟在懷裏睡才行。
    第二天，周京聿一早有事要出去一趟，走之前非得把陳盞撈起來給他係領帶，她半耷拉著眼皮剛係好，又被拉過去狠狠親了一通。
    鬆開時，周京聿戀戀不舍的將她唇邊的銀絲擦拭，神情溫柔的說道：“上午我有事情要處理，張青留下來給你，想去哪裏你直接告訴他，讓他安排，另外中午出去吃，我給你訂了位置。”
    陳盞疑惑，“你不跟我一起吃飯嗎？”
    周京聿：“下午我過來接你。”
    陳盞乖順道：“好吧，你忙吧。”
    周京聿走後，她又睡了個回籠覺，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十一點，於是一上午時間哪兒也沒去。
    今天又下雪了，一直沒停過，院裏白茫茫一片，西府海棠都被壓彎了，傭人沒有清掃積雪，是周京聿吩咐這兩天不用打掃，因為有人愛看雪。
    張青開車載著陳盞出門去吃飯，她坐在後排，不解道：“這麽冷的天，就非得出去吃嗎。”
    張青笑道：“陳小姐，你到地方就知道了。”
    是京城一家非常有名的國菜餐廳，訂了景色最好的包廂，她以為中午就她跟張青兩個人吃飯，就覺得沒必要整那麽鋪張浪費。
    沒想到進去的時候，包廂裏頭已經有人了，是一位長相清麗的小女生，頭發很長很卷。
    陳盞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你是？”
    直到女生開口，“陳小姐你好，我是九川。”
    她聽到名字驀然愣住，下一秒反應過來，欣喜道：“你就是漫畫家九川？”
    九川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眼鏡，“是我。”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而且你居然是女生？”
    漫畫家九川在網上一直沒有明確說過自己的性別，但是她的畫風和案件推理偏理性，粉絲都猜測她可能是男生。
    沒想到今天見到真人了，後來陳盞才知道，周京聿派人去聯係了九川的出版社，得知她就住在京城，特意花高價把人請出來，就是為了給陳盞準備驚喜。
    沒人見到自己崇拜的漫畫家會不高興，甚至還送了自己全套的親筆簽名漫畫，聊天中，發現跟九川有很多共同話題，於是還加了好友聯係方式。
    陳盞感覺幸福來的太突然，整個中午人都是暈乎乎的，周京聿下午來接的時候，她還舍不得走。
    男人見此輕嘖了聲，明明是他安排的這場見麵，現在見陳盞這麽喜歡對方，哪怕對方是個女人，他也莫名有點吃味。
    “盞盞，九川下午機票回家過年，不要耽誤了別人的行程。”
    陳盞聞言，隻好不舍得跟偶像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