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裏，隻有服務器風扇的低鳴和淩天指尖敲擊鍵盤的嗒嗒聲。屏幕上分割成數個窗口：直播錄屏幀分析、唇語識別軟件報錯日誌、能量頻譜圖，以及光瞳那張幹淨得過分的公開資料頁麵。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的，是經過地脈視覺增強後的一幀畫麵——光瞳念出那段邏輯悖論的瞬間。放大，再放大。唇語分析軟件因為無法處理那超常的語速和複雜音節組合而不斷報錯。但在能量視覺下，那一刻的光瞳周身，確實繚繞著一層極其微弱、結構複雜精密到令人窒息的金色信息流，它們如同時鍾內部的精密齒輪般咬合運轉，一閃即逝，其複雜程度遠超淩天目前能解析的極限。
    這不是一個普通民俗學學生該有的“信息特征”。
    檔案上，“光瞳”的經曆完美得像標準模板：優等生、獎學金、家教良好、學術新星。太過完美，反而像是精心編織的偽裝。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汲取任何一點異常作為養料。
    淩天關掉頁麵，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參數重新壓製到理性水平。他需要更多數據。
    ———
    次日的團隊小會，氣氛略顯微妙。
    墨影抱著筆記本窩在沙發裏，興奮地盤點著昨晚直播帶來的流量爆炸。“老板！我們火了！‘大學直播遇襲’都上熱搜尾巴了！好幾十個合作詢問，還有MCN想簽我們！嘿嘿嘿，分成是不是該重新談談了？”
    岩罡擦拭著一把新買的戰術手電，表情嚴肅：“火不火是其次。昨晚那幫人，來者不善。他們的裝備、行動方式，比我以前在部隊裏見過的任何特種小隊都邪門。我們需要更專業的裝備和一個安全屋。”
    阮聲對討論毫無興趣，安靜地坐在淩天旁邊的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吃著餅幹，晃蕩著小腿。
    光瞳則坐在另一側，依舊那副溫和模樣，手裏捧著一本《密碼學與古典隱寫術》，仿佛昨晚那個語出驚人、周身流轉金色代碼的人與他無關。
    淩天敲了敲桌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下一個潛在目標點，東區那棟廢棄的‘興業紡織廠’。網絡傳說那裏是‘鬼樓’，午夜常有機器空轉聲和人影。初步能量掃描顯示，內部存在強烈的周期性卡爾達諾能量渦流異常。”
    他麵不改色地說出一個自己剛剛杜撰的名詞，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光瞳。
    果然，光瞳聞言，從書頁上抬起頭，推了推眼鏡，幾乎是下意識地糾正道：“淩天，你提到的‘卡爾達諾能量渦流’在主流超自然能量體係分類裏並不存在…”
    他頓了頓，眉頭微蹙，似乎在記憶中搜索，然後非常自然地繼續道：“…不過，它的周期性特征和描述，倒很像17世紀一些煉金術秘密手稿裏提到的‘默卡巴場畸變’現象，通常出現在長期進行特定儀式或能量匯聚的場所，會導致空間感錯亂和…”
    他的話語流暢而篤定，引經據典。
    但就在說到“默卡巴場”這個極其生僻的術語時，他的聲音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右手食指極輕地在書脊上敲擊了兩下，隨即像是猛然意識到什麽，立刻刹住了車，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赧然，笑著擺了擺手：“呃，我瞎猜的，可能最近古籍看多了，容易胡思亂想，大概就是普通的地磁異常或者結構共振罷了。”
    會議室內安靜了一瞬。
    墨影眨眨眼：“瞳學長，你這知識麵也太雜了吧？煉金術手稿都懂？你從哪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的？
    岩罡則一臉茫然，但**出於老兵的直覺，他濃黑的眉毛擰了起來，沉聲道：“聽不懂，但感覺不是什麽好東西。小子，你研究的這些……安全嗎？”
    淩天的心髒卻猛地一跳。地脈視覺清晰無誤地捕捉到，在光瞳說出“默卡巴場畸變”這個詞時，他周身的能量場再次出現了那種極其短暫、高度有序的金色流光！
    “默卡巴場畸變”…這個詞，淩天的大腦數據庫裏隻有零星記載，指向幾份從未被數字化、據說保存在梵蒂岡秘密檔案館最深處的禁忌手稿。知道這個詞的難度，不亞於一個中世紀農夫準確描述出量子計算機的架構。光瞳怎麽可能“偶然看到”還“記混了”？
    懷疑概率從38.5%飆升到71.2%。
    淩天麵上不動聲色，隻是淡淡點頭：“嗯，隻是一種假設。具體需要現場勘察。岩叔，安全屋和裝備的事情你負責。墨影，篩選合作邀請，非技術相關和金額過低的暫緩。光瞳，繼續收集紡織廠的  資料，特別是可能涉及非正常死亡或儀式的部分。”
    他分配任務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冷靜，仿佛剛才那段對話隻是尋常的技術討論。
    ———
    夜幕深沉。
    事務所裏隻剩下淩天一人。阮聲已經在隔壁房間睡著，墨影回家折騰她的服務器，岩罡去勘察安全屋地點，光瞳也回了學校宿舍。
    淩天獨自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是AVALON第一次留下的那條警告信息的底層緩存碎片——雖然他無法破解，但仍習慣性地保存了所有能找到的數據痕跡。
    他嚐試著用新構建的幾個解碼模型去衝擊那堵“數據壁壘”，無一例外全部失敗。
    就在他準備暫時放棄時——
    唰！
    整個電腦屏幕突然自己亮起，強製切斷了淩天所有的操作！與此同時，房間頂部的燈光極其異常地、肉眼難以察覺地高頻閃爍了一下，服務器機箱的風鳴聲陡然變得尖銳，隨即又恢複正常。
    屏幕中央，一個由無數不斷旋轉、嵌套、變幻的多維幾何圖形構成的結構體憑空出現。它並非靜止的圖片，而是在瘋狂地自我演化，每一根線條、每一個麵都蘊含著海量到令人頭暈目眩的信息流。淩天的地脈視覺甚至感到一陣輕微的刺痛，他的大腦無法瞬間處理如此複雜且高維的信息呈現方式！
    他強忍著不適，全力驅動地脈視覺進行記錄和分析。幾秒鍾後，那複雜的幾何結構仿佛達到了某種極限，驟然向內坍縮！
    最終，所有的光芒匯聚成一行冰冷的文字，懸浮在漆黑的屏幕中央：
    “協議：互助。威脅：‘白色夢魘’——唯物學會外部行動組。目標：你。建議：升級你的‘防火牆’。下次，他們不會撤退。——AVALON”
    消息沒有立刻消失。
    淩天的心髒幾乎停跳！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瘋狂舞動，所有的追蹤程序瞬間啟動，沿著這強行建立起來的、短暫的數據通道逆向衝鋒！也許是AVALON此次傳遞的信息過於龐大複雜，也許是某個解碼模型意外地削弱了其外圍防禦的萬分之一，追蹤程序第一次沒有立刻被湮滅！
    五秒！
    四秒！
    三秒！
    追蹤程序第一次沒有撞上那堵絕對的牆壁，而是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但真實存在的信號源方向！
    信號消失的最後一刹那，淩天鎖定了它的大致來源——
    信號源在大學城區域及其周邊數公裏範圍內劇烈波動，最終消失於XX大學校園網的核心節點附近！
    屏幕恢複了正常，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但淩天卻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後背瞬間被一層冷汗浸透。
    AVALON就在這裏！就在大學城！
    光瞳那異常的知識儲備、對邏輯係統的深刻理解、兩次關鍵時刻的異常表現、AVALON那碾壓級的技術力、以及現在這精準的地理位置鎖定…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瞬間串聯起來！
    一個冰冷而驚人的猜想在他腦中炸開，幾乎要衝破他理性的束縛。
    但他強行壓下了直接下結論的衝動。絕對的理性告訴他，相關性不等於因果性。
    他坐回椅子，深吸幾口氣，打開一個加密等級最高的日誌文件。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片刻，然後用力敲下了標題：
    【嫌疑人列表：監控者AVALON】
     以下內容為他的思維清單，以項目符號形式冷峻排列
    目標A（光瞳）
    關聯概率：72.5%
    支持論據：
    異常龐大的神秘學與科學交叉知識庫，遠超其年齡與學曆應有限度。
    行為存在無法用常理解釋的邏輯斷點（如“後門”說、邏輯悖論衝擊、“默卡巴場”知識）。
    地脈視覺觀測到其周身存在高階、複雜、有序的未知能量流。
    AVALON物理信號源與其常駐地理位置高度重合。
    矛盾點/未知：動機不明。技術實現方式存疑（其日常並未展現直接黑客能力）。
    目標B（墨影及其關聯體）
    關聯概率：18.3%
    支持論據：
    擁有頂級黑客技術，具備實施部分AVALON行為的基礎能力。
    社會關係複雜，可能存在技術更強的隱藏導師或盟友。
    有經濟動機（賺取救援妹妹的資金）。
    矛盾點/未知：AVALON表現出的技術力對其呈碾壓態勢（數據壁壘）。其警告並幫助團隊的行為，與‘避免惹禍上身’的一貫行為模式嚴重不符。動機嚴重不足。
    目標C（未知第三方）
    關聯概率：9.2%
    支持論據：
    大學城內存在多個高水平實驗室、研究機構及大型服務器集群。
    可能存在未知的、對“異常”感興趣並擁有技術的個人或組織。
    AVALON的用語風格（“協議”、“防火牆”）更接近AI或某種非人實體。
    矛盾點/未知：純粹未知，缺乏任何直接線索。
    結論：數據不足，無法得出確定性結論。需進一步收集數據。優先對關聯概率最高的目標A，進行非接觸式、隱蔽性驗證。
    【附加注：希望我的計算是錯誤的。】
    淩天敲下最後一個**，背靠在椅背上。
    房間裏隻剩下機器運行的微弱嗡鳴。窗外的城市燈火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條紋。
    信任的矩陣，在他絕對理性的大腦裏，第一次出現了需要嚴格驗證的漏洞。一場針對隊友的、無聲的偵查，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