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學會的大數據篩查比淩天預想的還要棘手。
    「他們不是在簡單搜索，而是在構建一個異常能量波動的動態模型。」淩天對著麥克風快速說道，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每個投訴點都是一個數據采集源，他們在繪製這個區域的靈性拓撲圖。」
    墨影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伴隨著清脆的鍵盤敲擊聲：「不僅如此，老板。他們用的算法很刁鑽，自適應學習型。我嚐試投喂了一些假數據，差點被反追蹤。」
    工作台上，三塊屏幕並排顯示著不同的內容：左側是實時能量波動頻譜，中間是代碼編輯器，右側是城市地圖，上麵布滿了閃爍的光點——代表學會的數據采集節點。
    阮聲安靜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捧著一杯熱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著。她的目光偶爾瞥向淩天的屏幕，金色的眸子裏倒映著流動的數據。
    「需要改變策略。」淩天喃喃自語，「不能隻是防禦，要主動誤導。」
    光瞳的文字消息在團隊頻道彈出：「根據古籍記載，異常能量波動常遵循"龍脈"走向。這是古代能量自然匯聚、流動的路徑，如同大地的血管。通常在城市綠地、水源或曆史遺跡下方交匯。*學會若依此模型，可能會重點排查地脈交匯點。建議在非交匯區域製造假信號，分散其注意力。」
    淩天眼睛一亮：「好主意。幽靈，幫我找三個地脈能量最弱的區域，最好是公園、水庫這種開闊地。」
    「稍等...找到了，坐標發你了。要做什麽？」
    「給他們送份大禮。」淩天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他編寫了一套新的腳本，這次不再隻是偽造設備信號，而是精心構造了幾個帶有微弱“異常能量”特征的信號源——模仿阮聲早期無意識逸散的能量特征，但強度控製在似是而非的程度。
    「我在這些信號裏加了點"料"。」淩天解釋道，一邊部署腳本，「每隔一段時間隨機變化頻率，讓他們以為是某種不穩定的新現象。看他們是信自己的模型，還是信這些誘餌。」
    墨影吹了聲口哨：「夠損的。我正在嚐試反向追蹤他們的分析中心...遇到點麻煩，他們用了多層跳板和加密節點，很專業。」
    「小心點，別硬闖。」淩天提醒道，「他們的防護等級不像普通民間組織。」
    就在這時，阮聲突然放下牛奶杯，揉了揉太陽穴，指著城市地圖上某個正在移動的光點：「這個...不舒服。」
    那是一個代表學會偵查車輛的光點，正在向他們所在的區域移動。
    淩天神色一凜：「他們縮小範圍了。幽靈，能攔截他們的實時調度指令嗎？」
    「嚐試中...需要時間。建議你們暫時避一避。」
    淩天當機立斷：「阮聲，換衣服，我們出門。」
    十分鍾後，淩天帶著阮聲走出小區。阮聲穿著淩天給她買的連帽衛衣和牛仔褲，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大學生，隻是過人的容貌依然引人注目。淩天特意背了個雙肩包，裏麵裝著必要的設備和法拉第袋。
    「我們去哪？」阮聲小聲問，手指無意識地拽著淩天的衣角。
    「人多的地方。」淩天壓低聲音，「商場，給你買昨天答應你的蛋糕。」
    他表麵上輕鬆自如，地脈視覺卻全開，時刻掃描著周圍環境。數據流在他的視野中重疊顯現：行人的情緒波動呈現為色彩斑斕的霧氣，電子設備的信號如蛛網般交織，遠處車輛的能源核心發出規律的能量脈衝...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不協調的點。
    在商場入口對麵的人行道上，站著一個穿著灰色夾克的男人。他看起來普通至極，正在低頭看手機，但淩天的地脈視覺捕捉到了異常：那人的站姿過於平衡穩定，目光掃視人群的方式極具效率，耳廓內可見微型的骨傳導耳機。最重要的是，他手中的手機正散發著異常的能量聚焦——絕不是普通民用設備。
    「學會的人。」淩天低聲說，手心微微出汗。
    他假裝看商場導覽圖，用餘光觀察對方。那個偵探似乎已經注意到了他們，手機攝像頭正若有若無地對準這個方向。
    「阮聲，配合我，演一下。」淩天快速低語。
    沒等阮聲回應，淩天突然提高音量，切換成誇張的網紅主播語氣，同時舉起手機對著偵探的方向：
    「家人們誰懂啊！帶妹妹出來買蛋糕，這也能碰到變態尾隨偷拍？是不是認出我山海君了？設備挺專業啊，哪個MCN的？再拍我報警了！」
    他的聲音洪亮而富有戲劇性，瞬間吸引了周圍行人的注意。無數道目光齊刷刷投向那個灰夾克男人。
    路人開始竊竊私語：
    「偷拍？真惡心！」
    「看著人模狗樣的，幹這種事？」
    「報警吧！不能放過這種變態！」
    灰夾克男人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指控，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隻是眼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厭煩，仿佛在處理一個早已預料到的、微不足道的程序故障。 他冷靜地收起手機，目光在淩天和阮聲身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不僅是在看兩個人，更是在評估兩個需要妥善處理的“對象”，然後轉身融入人群，動作沒有絲毫慌亂，很快消失在街角。
    淩天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了。阮聲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眼中帶著詢問。
    「沒事了，」他低聲說，「我們得快走。」
    拉著阮聲快步穿過商場，從另一個出口離開，淩天同時通過耳機呼叫墨影：「幽靈，我們被盯上了。一個穿灰夾克的男人，大概一米八，平頭，左手戴黑色運動手環。能追蹤到他嗎？」
    墨影的回應很快傳來：「正在調取周邊監控...該死，他避開了所有主要攝像頭。專業人士。你們現在安全嗎？」
    「暫時安全，但需要個新據點。要求絕對幹淨，不能再被找到。」
    「明白。給我一小時。」
    切斷通訊後，淩天帶著阮聲走進一家偏僻的咖啡館坐下。點了兩杯飲料後，他陷入沉思。
    阮聲安靜地吸著果汁，顯得有些疲憊，忽然小聲說：「剛才那個人...不怕。」
    淩天抬頭：「什麽意思？」
    「他的心跳，」阮聲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直沒有變快。不像那些...害怕的人。」她指向窗外幾個還在議論剛才事件的路人。
    淩天心中一凜。麵對突如其來的公開指控和眾人指責，普通人的生理反應不可能如此平靜。這意味著對方不僅訓練有素，而且很可能經曆過類似場合的專業訓練。
    「學會比我們想的更專業。」淩天喃喃道。
    阮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模仿著淩天之前的語氣：「『MCN』、『變態』，學好了。」她的發音還帶著點生澀，但學得惟妙惟肖。
    淩天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著她在安全後立刻恢複的天真模樣，心裏某個地方微微一動。*隨即又嚴肅起來。他打開隨身筆記本，開始記錄剛才的觀察：「訓練有素的偵查人員、專業電子設備、大數據分析能力、疑似軍用級加密通信...唯物學會到底是什麽來頭？」
    阮聲安靜地看著他寫字，目光偶爾飄向窗外，似乎在回憶什麽，忽然伸出手指，在筆記本空白處畫了一個簡單的符號——一個圓圈內接等邊三角形。
    「這個，」她輕聲說，「在那個人的手機上，很小。」
    淩天猛地抬頭：「你看到了？為什麽現在才說？」
    阮聲歪著頭，似乎在想怎麽解釋：「剛剛...安靜下來，才想起來。像記憶裏的碎片。」
    淩天迅速素描下這個符號，拍照發給墨影和光瞳：「緊急：查這個標誌的來曆。可能在學會設備上出現。」
    幾分鍾後，光瞳首先回複：「此符號疑似"奧卡姆剃刀"的變體，唯理主義常用標誌，寓意"如無必要勿增實體"。與唯物學會的理念吻合。」
    墨影的回複稍晚一些，但更令人不安：「老板，我剛突破了一層他們的防火牆，代價是放棄了一個偽裝的IP節點，發現點東西。這個標誌出現在一個名為"淨化協議"的子項目中，安全級別極高。項目描述含糊，提到了‘維持現實穩定’、‘消除不可控變量’... 更重要的是，我發現了他們對阮聲的能量特征分析報告...他們已經注意到她的特殊性了。」
    附件是一份加密文件的截圖，標題是「異常個體SCP073初步分析報告」，其中有多處「龍類特征」、「高能量反應」、「**潛在現實扭曲風險**」、「優先收容」的字樣被標紅。
    淩天的心沉到了穀底。他們不僅被盯上了，而且學會已經對阮聲產生了特殊興趣。
    「不能再回家了。」他下定決心，「墨影，新安全屋準備好了嗎？」
    「搞定了，地址和密碼發給你。是個高級公寓，安保係統我已經遠程加固過。岩罡正在往那邊趕，他會做現場檢查。」
    淩天關閉通訊，看向窗外。夕陽西下，城市漸漸籠罩在暮色中，華燈初上，霓虹閃爍。
    在這片繁華的都市夜景下，一場看不見的科技與超自然之間的較量正在悄然展開。
    而他身邊這個正在認真舔著杯沿奶油、因為嚐到甜味而眼睛微眯、暫時忘卻危險的少女，正是這場風暴的中心。
    保護她。這個念頭變得無比清晰，不再僅僅源於對謎題的好奇，或是技術員的挑戰欲，而是更原始、更直接的東西——是不該被卷入風暴的純粹，是那雙金色眼眸裏偶爾閃過的、與她強大力量不相稱的脆弱，讓他想起了自己也曾想守護的某些東西。
    「走吧，」淩天站起身，輕輕拉起阮聲，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些，「我們去新家。路上給你買蛋糕。」
    阮聲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之前的緊張氣氛仿佛一掃而空。她乖巧地點頭，主動握住淩天的手。
    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淩天暗自下定決心。
    無論對手多麽強大，他都必須保護好這個懵懂的龍女。
    不僅因為她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
    更因為在那雙金色的眼眸中，他看到了某種值得守護的東西——一種未被世俗玷汙的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