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正要還手，柳輝耀卻猛地露出和善的笑，拉著劉徹的胳膊坐了下來。
    “你是飄飄的朋友吧，我聽她提過你好幾次，你還送過她一個金頭發的玩偶呢。”
    “飄飄剛來安城，不熟悉。叔叔拜托你，多照顧照顧她，飄飄是個很好的孩子，和她做朋友不會吃虧的。”
    劉徹：“……”
    他反應很快地回答，“我會的叔叔。”
    再次看向蘇梔和張通益，眼神說：這精神錯亂了，我們還能讓他見柳飄飄的遺體嗎？
    柳輝耀會發瘋。
    也有可能當場逝世……
    張通益的內疚從看見他的形象後，便比過往翻了千百倍。
    郝玉珍一直握著他的手，無形中給他力量。
    柳輝耀笑容濃鬱，宛如正常人。
    “那我就放心了，叔叔看你就是個好孩子。對了，你等等叔叔。”
    柳輝耀站起來，快速走進一間房。
    這間房子很小，雜亂破敗，空氣裏彌漫黴氣，那間房卻幹淨溫馨。
    床單是很漂亮的小草莓印花，床頭上掛著一副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少女歪頭輕笑，兩條粗粗的麻花辮兒放在肩頭，眼睛如彎月般好看。
    蘇梔的心仿佛被戳了下，眼睛酸澀。
    張通益沒細說她死時的模樣。
    可蘇梔想象得出來。
    無助的少女，邪惡的雙手，冰冷的死去。
    她死時一定喊了：爸爸。
    柳輝耀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個保養得很好的芭比娃娃。
    這在二十八年前，價值不菲。
    蘇梔和劉徹交換一個眼神。
    蘇梔笑著問，“這個好漂亮，柳叔叔，能送給飄飄這麽貴重的禮物。他一定很喜歡飄飄。”
    “是啊，這也是飄飄最喜歡的。嗬嗬嗬……”
    柳輝耀愛惜地撫摸著，“可是飄飄讓我還給你，她說沒有回禮，不好意思收。”
    劉徹立即伸手，“那我再送給飄飄一個手工禮物吧，禮輕情意重，飄飄也回我手工禮物就行。”
    柳輝耀將芭比娃娃遞給了劉徹。
    劉徹接手的一瞬間，柳輝耀再次暴起，竟輪起拳頭就朝劉徹的鼻子砸了過來。
    一回生，二回熟。
    劉徹輕鬆躲開，“柳叔叔，你為什麽打我？”
    “我打死你！都是你害的飄飄！是你讓她去安城初中，她再也沒回來！我要殺了你，你為什麽要讓她去啊！”
    張通益渾身震顫，幾乎是立即站起來，“他是誰？叫什麽！”
    他記得柳飄飄那晚說過，她是去安城初中找朋友玩的，可是約定好的同學沒去車站接她，她又迷路了，走了很久才遇見他。
    案發後，張通益去安城初中問過很多遍，都沒找到那個“朋友”。
    “你，你……我殺了你！你們父子都該死。你們一句道歉都沒說過，還侮辱我的飄飄！我要和你們一起死！”
    柳輝耀轉而朝柳輝耀衝去。
    郝玉珍冷靜地遠離，同時拉走蘇梔。
    張通益沒動，被他撲壓在身下，拳頭如雨滴般砸在他身上，頭上。
    郝玉珍閉上眼，低下頭，捂住耳朵。
    蘇梔輕輕地拉住她的胳膊，“郝姐，這頓打會讓張隊長心裏舒服。”
    郝玉珍明白，所以沒攔。
    一陣陣的悶響中，張通益聲音發顫，“對不起，對不起……”
    柳輝耀像是被摁了開關鍵的機器人。
    瞬間停止動作。
    他呆滯發狂的目光，落在張通益青紫一片的臉上。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怪不上你們，我知道，你們也是好意邀請飄飄去玩。”
    柳輝耀痛苦地翻坐在地上，雙眼流出熱淚，“是我的錯，我應該送飄飄去的。那天生意太好了，我沒舍得丟下攤子，我就去了……是我的錯啊。是我害死了飄飄。”
    他的聲音悲戚，像從靈魂的縫隙裏呐喊出聲。
    張通益躺在地上，也哭了出來。
    “我們都有錯……”
    張通益雙手捂著臉，“我的錯更大，身為人民警察，怎麽能在深夜丟下一個小女孩。”
    柳輝耀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他看著空鍋，碎碗，慢慢地站了起來。
    “你叫張通益是吧？刑警隊的？說說吧，我的飄飄在哪？我撐得住，二十八年了，我什麽結果都幻想了，我撐得住……”
    張通益緩了一會兒，坐在地上，將事全說了出來。
    包括柳飄飄怎麽死的……
    “頭骨經過重物敲擊，碎了三處，外傷十二處，鼻梁斷裂，下身損傷嚴重……”
    真正的死因是……窒息。
    柳輝耀聽完，久久沒有回神。
    他的靈魂徹底破碎。
    “對不起，我願意用我的一切賠償。當年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的錯。”
    柳輝耀衝張通益僵硬地扯開嘴角，“一點凶手的線索也沒有嗎？”
    張通益深深地低下頭。
    “對不起，我保證，隻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不放棄追查凶手。”
    張通益舉手發誓，目光堅定，“若是食言，我……”
    “我相信你。”
    柳輝耀打斷他，“我想去看看飄飄，等等我，我先去拿件她的襖子。她會冷的。”
    柳輝耀的精神又不好了，自言自語道，“羊排湯被你們喝完了，我要再煮給她。還有她最喜歡的糯米糕……”
    張通益等人帶著柳輝耀出了房子。
    在樓下時，碰見一對中年夫妻。
    夫妻詫異地看著他們。
    女人驚慌問，“你們是誰？要把老柳帶去哪？”
    男人擼起袖子威脅道，“快放開他，我要是喊人了，你們別想走！”
    “別誤會，我們是警察。帶柳輝耀去認屍……”體字，劉徹猛地堵在喉嚨。
    女人捂著心口，“是飄飄嗎？她……啊呀，我的天啊，老天不長眼啊！怎麽能帶走那麽好的孩子。”
    柳輝耀抱進柳飄飄的粉色襖子，“飄飄，去看飄飄。”
    襖子落了一地渣，柳輝耀急忙去撿，“這可是飄飄她媽去世前，給她做的最後一件，可不能……”
    然而，他蹲下身時，又擠壓到襖子，襖子碎裂幾塊，不成樣子。
    柳輝耀無助地捧著襖子，嘴巴張張合合，發不出一點聲音了。
    蘇梔拉住他，“別擔心，我有個英姨，她縫補超厲害。我們去看過飄飄，就讓她幫飄飄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