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忙脫掉外套，“柳叔叔，先讓飄飄穿我的。又暖又大，她一定不會冷。”
    柳輝耀慢慢扭頭看向劉徹，伸手接了過來，“好好，謝謝你，永思同學。你真是個好孩子。”
    蘇梔趁機問，“芭比娃娃是永思送的嗎？”
    “是啊，永思送的。”
    張通益捏緊手，用平和的語氣問，“全名是什麽，家住在哪啊。”
    柳輝耀抱著劉徹的外套，又開始撿起地上的碎布渣子。
    女人接話道，“萬永思，早搬去京市了。”
    “你們是？”張通益問。
    “我們是老柳對麵的鄰居，上個月剛搬走，今天是回來收拾零碎的。就遇見你們了。”
    女人說完，胳膊肘戳了戳丈夫。
    男人立即道，“我叫胡雷鈞，這是我媳婦兒蒼香巧。我們和老柳做三十年的鄰居了，他的事都清楚。也算是自家人了，警察同誌他這身體你們也看見了。”
    “我們能不能一起去接飄飄回來啊？我擔心他人沒接回來，再出事。”
    張通益正有此意。
    隻是剛才不了解他們的關係，不好提。
    於是，一行人帶著柳輝耀去了安城殯儀館。
    柳飄飄是這裏最久的“住戶”，殯儀館的人都知道她的情況，聽說終於找到她的家人，心情都很複雜。
    因為柳輝耀的狀態太差了……
    他幾乎哭死在冰棺前，精神瘋瘋癲癲，用柳飄飄的口吻和自己對話。
    “爸爸，別哭啊，我已經不痛了。你快起來，好多人看著呢。”
    “爸！別哭啦，好丟臉哦。你再不起來，我會嘲笑你的哦。你不是還要備貨嘛，快回家吧。”
    “多多忙，就沒時間傷心了。別燉羊排湯了，太貴啦！糯米糕也別買了，太遠了。”
    “爸，我真的不疼，我隻是好擔心你。你答應我，好好生活，不然我再也不來看你了。”
    柳輝耀的胳膊將冰棺整個環抱起來，竟是想將它抱起來。
    “爸帶你回家，我備貨，你寫作業。爸還會在桌上給你放好零食水果，飄飄，爸會更努力賺錢。讓你去安城初中上學，不……我們去京市最好的學校。你學習那麽好，新同學們一定會很喜歡你。”
    “爸爸！我去不了啦。你替我去看看。”
    他人格切換頻繁。
    在場的人無不落淚。
    因為不管是科學，還是玄學……這場景都不是恐怖，而是戳心。
    蘇梔靜默地看著冰棺裏的柳飄飄，揚起唇畔，嘴型無聲說，“快走，偷溜上來會被罰款哦。”
    “爸，我們會再見的。你要好好活，長命百歲哦！太早下來，我會不理你的。”
    柳輝耀，流出兩行淚水，“飄飄，爸的錯。爸好後悔……你別走。讓爸做什麽都行。”
    “不是你的錯啦，也不是那位英雄叔叔的錯，你們要是再自責哦。我會好難過的。”
    “好啦好啦，快帶我回家吧。”
    “柳輝耀”說完，頭一耷拉，昏了過去。
    張通益在來的路上就叫了救護車。
    醫護人員們立即上場，將他放在擔架上。
    蒼香巧忙道，“我跟著去醫院，雷鈞，你催催其他人，你們一起送飄飄回去。”
    “別讓老胡送了，他這情況不行。再刺激得瘋了，更麻煩。”
    “我也一起，你個人不行。”劉徹跟著道。
    那片兒的人都熟識，這些年沒少幫柳輝耀。
    胡雷鈞聯係了他們來幫忙。
    張通益自然要在場，二十八年裏，他每個月都會來看柳飄飄。
    和她道歉，向她保證……
    “柳輝耀”的話，突然就讓他想通了。
    他不能讓柳飄飄因為他的內疚而難過。
    柳輝耀的鄰居們十分鍾後全部趕到。
    看見冰棺裏的柳飄飄時，有人大罵凶手，也有人捂臉痛哭，埋怨世道的不公。
    一行人將柳飄飄送回柳家，又將柳家打掃幹淨，開始準備後事。
    張通益堅持拿出十萬辦葬禮，又偷偷在柳輝耀的枕頭下壓了十萬現金。
    這是回來的路上，他讓郝玉珍及去取得。
    葬禮的一切事宜準備好後，蒼香巧和劉徹柳輝耀回來了。
    柳輝耀的裝填讓許多人都意外。
    他……很正常，正常的不太正常，甚至去廚房燒了壺水，找出一盒不知道哪年的茶葉，給所有人都倒了水。
    “麻煩你們了，飄飄生前就喜歡熱鬧，她對這場葬禮一定很滿意。”
    “茶葉太陳了，招待不周，下次我再請你們吃飯。別介意啊。”
    “我柳輝耀謝謝你們多年的照顧，如今飄飄回來了，你們就不用擔心我了。這些年，你們照顧我太多了。”
    柳輝耀的妻子在柳飄飄十二歲時就因病去世了。
    他是在柳飄飄十四歲搬來的這片。
    一年後，柳飄飄十五歲失蹤。
    二十八年後的今天，柳飄飄43歲，青春如當年。
    柳輝耀六十五歲，蒼老如枯木。
    “老柳啊，你沒事吧？你可別嚇唬我們啊，你待活著才能看見那天殺的畜生被槍斃。”
    “老柳，別說那些沒用的話。你真想感謝我們，就去我那小鋪子裏打打雜。我也不白讓你幹，一日三餐，月薪三千。你看中不？”
    “結束了還能去我那睡，我住得近。你也別大老遠地回來開火了。”
    “不了，我就在這挺好的。飄飄回來了，我不能離開。我要一直陪著她。”
    柳輝耀衝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們了，老鄰居。”
    眾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想說點緩和氣氛的話，也不擅長。
    柳輝耀又看向蘇梔，“飄飄和我說，讓我有困難找你。你一定會幫我。”
    眾人：“得，精神又不正常了。”
    蘇梔輕笑點頭，“她說得沒錯，但我現在有件事要你幫忙。”
    柳輝耀：“你先說。”
    “拜托你每天都去我那，送一趟外麵的糯米糕。我那賣的沒這好吃。”
    眾人：“哎呦，小姑娘文文靜靜的，腦子轉得真快。”
    每天都去，他就有個事做，也許就能想開了。
    “這樣啊……不是什麽難事。”
    柳輝耀笑笑，“現在時代發展得好了，我的櫃子裏有我這些年的積蓄，辦完我們父女的葬禮，剩下的都給你用來叫跑腿小哥送。”
    眾人隻覺眼前閃過一道殘影。
    柳輝耀已經出現在廚房，手中抓著菜刀，對著脖子狠狠地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