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關於“全世界最好大學”的爭論，讓整個包廂的空氣都凝固了。
    王強臉上那點清北學子的優越感，被劉煉一句輕飄飄的“還行吧”砸得粉碎，剩下的隻有錯愕和惱怒。
    其餘同學看劉煉的表情，也從看一個老同學，變成了看一個精神病人。
    還是王強身邊的富二代同學反應快，他舉起酒杯，打了個哈哈。
    “來來來，別聊學校了，沒意思！”
    “聊點別的，最近那個新出的手遊《神魔紀元》，有人玩沒？我氪了八千，剛抽到個SSR！”
    另一個女生也趕緊接話，試圖把歪到天上去的話題拉回來。
    “對對對，還有那個新電影，顧長風主演的，帥炸了！周末我們一起去看吧？”
    幾個人刻意避開了大學和成績的話題，七嘴八舌地聊起了遊戲和明星八卦，拚命想讓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可那股子尷尬，卻像火鍋裏翻滾的油星，濺得到處都是，怎麽都擦不幹淨。
    王強悶著頭喝了兩杯酒，臉都憋紅了。
    他時不時地就瞥一眼劉煉，想從他臉上找出點心虛或者後悔的痕跡。
    然而，劉煉隻是淡定地夾著菜，吃得津津有味，對他之前放下的豪言壯語，對周圍同學投來的古怪打量，全都視若無睹。
    這種感覺，讓王強鬱悶得想吐血。
    他感覺自己用盡全力的一拳，打在了一團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片虛空裏，連個回響都沒有。
    就在這古怪的氛圍中，包廂的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麵粗暴地撞開了。
    一個光著膀子，胸口紋著一條過肩龍的壯漢，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七八個同樣流裏流氣的同伴。
    他們一進來，整個火鍋店喧鬧的背景音都壓不住他們的大嗓門。
    “媽的，這破地方，連個大包都沒了？”
    “將就一下吧，龍哥，隨便找個地兒坐下喝點，晚上哥幾個帶你去‘天上人間’好好瀟灑瀟灑！”
    “那地方的妞兒，嘖嘖，水靈！”
    他們旁若無人地在劉煉他們隔壁桌坐下，桌椅被拖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幾人一邊點菜，一邊用粗俗不堪的語言大聲討論著晚上去哪兒“瀟灑”，言語間充滿了對女性的猥瑣意淫，引得周圍好幾桌食客都皺起了眉頭，卻又敢怒不敢言。
    劉煉這桌的女生們，臉上都露出了厭惡和不安的神情，下意識地往裏縮了縮。
    王強也皺緊了眉頭，但他看了一眼對方那人高馬大的體格和凶神惡煞的紋身，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隻是壓低聲音對大家說。
    “別理他們，我們吃我們的。”
    劉煉卻放下了筷子。
    他看著群裏林蕭斬妖、方源除惡的聊天記錄，再看看眼前這幾個在凡人麵前作威作福的地痞流氓，一股壓抑不住的衝動湧了上來。
    斬妖除魔太遙遠。
    行俠仗義，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機會？
    正好，讓這群凡人同學開開眼，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力量。
    也讓他們明白，自己剛才說的話，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劉煉，你想幹嘛？”
    王強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緊張地問。
    “別衝動！他們人多！”
    劉煉沒理他，徑直站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邁開步子，朝著隔壁桌那群壯漢走了過去。
    整個桌子的同學都看傻了。
    “我靠，他真去了？”
    “瘋了吧！會被打死的！”
    “快，王強，快拉住他啊！”
    王強也急了，剛要起身，卻看到劉煉已經走到了那群壯漢的桌旁。
    他心裏咯噔一下，完蛋了。
    今天這同學聚會，怕是要變成全武行了。
    “幾位大哥。”
    劉煉的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了過去。
    那幾個正在吹牛打屁的壯漢動作一頓，齊刷刷地轉過頭，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瘦弱青年。
    為首的那個龍哥，上下打量了劉煉一番，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煙酒熏得焦黃的牙。
    “小子，你誰啊？有事？”
    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戲謔和不屑，根本沒把劉煉放在眼裏，繼續大聲聊著天。
    “別管他，我們繼續說，昨晚那個妞……”
    劉煉也不生氣，隻是平靜地重複了一句。
    “公共場合，請你們小點聲。”
    這句話，讓那龍哥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身旁一個身材最為魁梧，胳膊比劉煉大腿還粗的壯漢“霍”地站了起來。
    壯漢比劉煉高了整整一個頭，巨大的陰影將劉煉完全籠罩。
    他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劉煉，空氣瞬間變得緊張起來，火藥味十足。
    “小子，你說什麽？”
    “我他媽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劉煉這邊的同學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幾個膽小的女生甚至已經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王強急得滿頭大汗，手在桌子底下已經摸出了手機，準備隨時報警。
    他死死盯著那個壯漢，看著他砂鍋大的拳頭慢慢舉起。
    劉煉卻依舊平靜。
    他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隻是體內的靈力已經開始悄然運轉，準備隻要對方一動手，就讓他嚐嚐什麽叫“劍修”。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下一秒就是拳頭到肉的悶響時。
    那個魁梧壯漢舉起的拳頭，卻停在了半空中。
    他臉上的凶狠和煞氣，突然間就那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恍然大悟？
    他撓了撓自己的光頭，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注視下，他那蒲扇般的大手，輕輕地在自己臉上拍了一下。
    “哎呀，你看我這腦子！”
    壯漢忽然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和他凶惡長相極不相符的、憨厚的笑容。
    他對著劉煉，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對不住啊，小兄弟！”
    “我們這幫粗人，嗓門大慣了，沒注意，沒注意。”
    說著，他轉過頭，對著自己那幫同樣目瞪口呆的同伴吼了一嗓子。
    “都他媽給老子小點聲！”
    “沒看到吵到人家小兄弟和店裏其他客人了嗎？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他還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皺巴巴的“華子”，抽出一根遞給劉煉，態度極其友好。
    “來，兄弟，抽根煙，消消氣。”
    “是我們不對，我們馬上改！”
    劉煉：“……”
    他準備好的所有後手，所有用來裝逼的台詞，所有運轉到指尖的靈力，全都卡在了那裏。
    他看著對方遞過來的煙，又看了看對方那張誠懇到不能再誠懇的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這算什麽？
    劇本不是這麽寫的啊！
    劉煉感到一陣莫名的尷尬和鬱悶，他擺了擺手。
    “不……不用了。”
    說完，他默默地轉過身，在兩桌人詭異的注視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心裏那叫一個憋屈。
    這感覺，就像你憋了個毀天滅地的大招，結果對麵直接投降了，還給你刷了六個“666”，讓你一拳打在了空氣裏，差點閃了自己的腰。
    他坐回座位，端起杯子，把滿滿一杯冰可樂一飲而盡，心裏鬱悶得想罵人。
    而他這桌的同學，已經徹底石化了。
    王強張著嘴，手機還停留在撥號界麵，整個人都傻了。
    富二代同學的眼鏡都快掉到了火鍋裏。
    整個桌子，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才有個女生顫抖著聲音，小聲問了一句。
    “剛……剛才發生了什麽？”
    “劉煉……他……他一句話就把那群流氓給鎮住了？”
    “他們還道歉了？”
    王強也回過神來，他看著劉煉，表情複雜到了極點，震驚、困惑、不解……
    “劉煉，你……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劉煉悶悶地回答。
    “那他們怎麽……”
    “我怎麽知道！”劉煉沒好氣地打斷了他。
    他現在隻想安安靜靜地吃完這頓飯，然後回家修煉。
    在凡人麵前裝逼，怎麽比斬妖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