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綰站起身，把剩下的棉花糖連帶著竹簽一起扔進垃圾桶，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次淩星野沒有掙紮，主要是掙紮也沒用。
    【叮！目標人物淩星野，黑化度10，當前70。自毀傾向7，當前60。】
    蘇綰綰在心裏給係統比了個OK的手勢。
    淩星野問：“又去哪兒？”
    蘇綰綰下巴朝著不遠處的摩天輪一揚，“那兒。”
    俗，太俗了。
    簡直是情侶約會套餐裏的標配，毫無新意。
    淩星野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一臉抗拒。
    蘇綰綰壓根沒給他發表反對意見的機會，不由分說地拖著他往排隊的人群裏走。
    淩星野看著那一個個懸在半空中的小小的轎廂，又看了一眼蘇綰綰那興致勃勃的側臉。
    這個女人是魔鬼嗎？
    他拒絕：“不去。”
    “這個也怕？”
    “幼稚。”
    “哦。”
    出乎意料，蘇綰綰這次居然沒強迫他，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鬆開他的手腕，自己一個人走向排隊的入口。
    淩星野被獨自晾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裏莫名有點煩躁。
    她就這麽吃定了他會跟上去？
    他偏不。
    五分鍾後，淩星野黑著臉站在蘇綰綰身邊。
    “不是不來嗎？”
    “采風。”
    轎廂的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蘇綰綰坐在他對麵，兩條腿伸直，幾乎要碰到他的膝蓋。
    淩星野把身體往角落裏縮了縮。
    蘇綰綰看他那副樣子，開口問：“你很討厭我？”
    淩星野毫不猶豫地回答：“是。”
    他討厭她輕而易舉地掌控他的一切。
    蘇綰綰心裏翻了個白眼，心說在床上的時候就不討厭了？
    她又“哦”了一聲，從口袋裏摸出一顆水果糖，剝開糖紙塞進嘴裏。
    “那你還跟過來？”
    她含著糖，說話有點含糊不清。
    “我說了，采、風。”
    淩星野別開臉，看著窗外不斷縮小的地麵，手心開始冒汗。
    蘇綰綰笑了，“那你可要好好采。”
    她伸腳，鞋尖碰了碰他的小腿，“看看天京市的風景，跟你那個黑漆漆的破畫室，有什麽不一樣。”
    破畫室？
    淩星野的肺都要氣炸了。那個地方，是她自己摸上門的！
    也是她，主動脫光了衣服，躺在他休息室的那張床上，要他把自己畫下來。
    現在，她用完就扔，還說那是破畫室！
    摩天輪升得越來越高，腳下的建築和人都變成了小小的火柴盒。
    轎廂在風中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淩星野抓著座椅扶手的手指收緊，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的臉色又開始發白。
    蘇綰綰就那麽看著他。
    他今天穿了她選的黑色外套，襯得皮膚更白，眼下的烏青也更顯頹靡。
    頭發還是亂糟糟的，幾縷碎發垂下來，遮住了那雙看人時總帶著攻擊性的眼睛。
    嘖，陰鬱的男人，真好看。
    他低著頭，渾身上下都繃得緊緊的。
    淩星野，你這個廢物。
    他在心裏罵自己。
    不就是一個鐵皮盒子吊在天上嗎？有什麽好怕的！
    “淩星野。”
    蘇綰綰忽然叫他的名字。
    他抬起頭，視線不情不願地對上她。
    “你畫我的時候，都在想什麽？”她問。
    淩星野一怔，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想怎麽把你撕碎。”
    蘇綰綰撇撇嘴，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他身邊。
    淩星野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離我遠點。”
    “地方就這麽大，我能去哪兒？”
    蘇綰綰靠在椅背上，一條手臂搭在他身後的靠背上，姿態像在擁抱他。
    “你再這樣，我就從這裏跳下去。”淩星野威脅道。
    “好啊。”蘇綰綰歪著頭，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你跳吧。我幫你全程錄像，作品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墜落的藝術家》，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你！”
    蘇綰綰打斷他，下巴朝著窗外揚了揚，“你看，風景多好。”
    摩天輪恰好升到了最高點。
    整座城市在他們腳下一覽無餘，遠處的江麵波光粼粼，好看得緊。
    喧囂都遠去了，世界隻剩下風聲和這個狹小的空間。
    淩星野看著窗外，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過這座城市了。
    “其實我也怕高。”
    身邊的女人忽然開口，淩星野轉過頭看她，她也正看著窗外，側臉的輪廓柔和，長長的睫毛垂著，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也怕高？
    那她為什麽還要拉著他，把所有高空項目都玩一遍？
    就為了看他出醜？
    蘇綰綰像是沒注意到他的目光，自顧自地說：“小時候有一次，被關在閣樓裏，很高，窗戶又小。我就一直看著外麵，看著天黑，又看著天亮。”
    她伸出手，指了指遠方，“從那麽高的地方看下去，人和車都像螞蟻。”
    “一腳就能踩死。”
    淩星野垂眸，她的手還指著窗外，纖細，白皙。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叮！目標人物淩星野，黑化度10，當前60。】
    【恭喜宿主！緊急支線任務‘瘋狗的項圈’已完成！黑化度成功降至60以下！獎勵係統商城8折優惠券一張，已發放到您的賬戶，請注意查收！】
    蘇綰綰鬆了口氣。
    被他握住的時候，蘇綰綰回過頭來，故意驚訝地看著他。
    “你幹嘛？”
    淩星野喉結滾了滾，收緊了手，她的手很軟，不像他，常年握著畫筆，指腹和掌心都有一層薄繭。
    “不是說怕嗎？抓著，就不怕了。”
    蘇綰綰眼睛眨了眨，笑了。
    “淩星野，你還會安慰人？”
    淩星野眸色一沉，想把手抽回來。
    蘇綰綰卻反手握緊，不讓他退。
    “抓都抓了，還想跑？沒門。”她挑眉，“摸一下十塊，抓這麽久，友情價，算你一百。”
    摩天輪開始下降。
    剛才那點奇怪的氣氛被打破，蘇綰綰又變回了那個蘇綰綰。
    她低頭煞有介事地端詳著兩人交握的手，嫌棄地嘖了一聲，“你手心怎麽這麽多汗？不是說不怕嗎？”
    淩星野：“……”
    他就不該心軟，他就不該長這隻手！
    轎廂很快回到了地麵，門一打開，蘇綰綰就鬆開他的手，第一個跳了下去，還回頭衝他笑。
    “走吧，膽小鬼。”
    淩星野磨著後槽牙，跟在她身後。
    兩人在遊樂園裏漫無目的地走著。
    蘇綰綰一路上買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米老鼠的發箍，閃著光的仙女棒，還有一個彩虹棒棒糖。
    她把發箍戴在自己頭上，又把仙女棒塞到他手裏。
    “拿著。”
    淩星野看著手裏這個還在一閃一閃發光的塑料棒，整個人都裂開了。
    “我不要。”
    這比讓他承認自己恐高還丟人。
    “拿著，不然我現在就親你。”
    淩星野：“……”
    他認命地拿著那根仙女棒，感覺周圍路過的人都在看他。
    一個穿著黑衣服的高個帥哥，麵無表情地舉著一根粉色仙女棒。
    畫麵太美，他不敢想。
    他忍無可忍，“蘇綰綰。”
    “嗯？”
    蘇綰綰正專心致誌地舔著那個比她臉還大的棒棒糖，聞言含糊地應了一聲。
    淩星野側頭看她，夕陽的餘暉落在她臉上，給那道紅痕鍍上了一層暖光。
    沉默兩秒，終於問出了那個盤桓了一路的問題。
    “你臉怎麽回事？”
    蘇綰綰舔糖的動作一頓。
    “這個啊。”
    她用空著的那隻手指了指自己的臉，語氣淡淡。
    “燒了你的畫，惹你的初戀不高興了。”
    “所以，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