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定合同的過程很順利。
    林雪禾雖然年輕，但是思路清晰，邏輯縝密，對合同上的每一個條款都看的很細。
    從供貨量，質量標準，價格，到運輸方式，結算周期，林雪禾都考慮的麵麵俱到的。
    越談，王建國就越心驚，可越談，這種心驚慢慢的就變成了欣賞。
    王建國覺得，自己今天不僅僅是找到了一個黏土礦，更是發現了一個人才。
    事情談到最後，最後的焦點落在了預付款的金額上。
    “林同誌，你看，預付三千塊，怎麽樣？”王建國試探著問道。
    三千塊錢，在八十年代初，對於一個國營廠來說，也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林雪禾聽到他說的後搖了搖頭，然後伸出了一個巴掌。
    “五千？”王建國的眼皮一跳驚訝出聲。
    林雪禾再次的搖了搖頭，然後清晰的說道：“五千，是第一筆，我需要五千塊錢，買一台拖拉機，再雇二十個人，保證第一月的供貨量。”
    “然後等第一個月供貨穩定了，我需要您再支付五千，用於後續生產擴大。”
    “一萬塊錢？”沒等王建國說話，會計的臉都白了，這一開口就是一萬塊的預付款。
    “廠長，這不行啊，廠裏賬上所有的流動資金加起來也才剛夠這個數啊！這要是都預付出去了，廠裏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王建國聽到後也猶豫了，這個數字確實超出了他的權限。
    林雪禾看著他們，不慌不忙的說道：“王廠長，陳會計，你們先別急。”
    “你們廠裏麵不是有好幾筆大訂單都快到期了麽？要是交不了貨，違約金恐怕都不止我說的這個數了吧？”
    “可要是有了我的手，你們加班加點的生產。一個月內，就把這些訂單全部完成。到時候回籠了資金，還怕發不出工資嗎？”
    林雪禾說完又指了指那塊紅磚，“用我的土燒出來的磚，都是優等品。到時候你們價格上是不是也能比普通的磚高一些？這一進一出的，裏外裏是多少錢？您二位比我算的清楚。”
    王建國和陳會計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沉默了。
    林雪禾這女娃子，把一切都算到了骨子裏，王建國心想。
    但她確實說的也對。
    於是王建國咬了咬牙，跺了跺腳說道：“事情就這麽定了。陳會計，去準備錢，我們.......我們賭一把。”
    “啊？哦哦哦。”陳會計走了出去。
    鶴童很快就簽好了。
    白紙黑字，紅色的印章蓋了上去，一式兩份，一份給了林雪禾，一份廠裏存檔。
    緊接著，陳會計就從保險櫃裏，抱來了厚厚的一遝‘大團結’。
    整整五千塊錢。
    當那五千塊錢的現金，用一個大大的布包裝著，沉甸甸的放在林雪禾麵前的時候。
    林雪禾身後的江崢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可他前麵的林雪禾卻隻是平靜的將錢給收好，然後站起身對著王建國伸出了手。
    “王廠長，合作愉快。”
    回村的路，似乎比來的時候還要漫長的多。
    拖拉機還是那輛拖拉機，路還是來時候的那條顛簸的路。
    但是江崢的心情，卻和來的時候截然不同了。
    他懷裏緊緊的抱著那個裝了五千塊錢的布，眼神卻不受控製的一次又一次的看向身邊的林雪禾。
    他不明白林雪禾這小小的身體裏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力量，而且她懂得那麽多？
    他腦海裏一直都在閃現林雪禾在磚廠辦公室裏，那種侃侃而談，那種從容，淡定。
    和她一比，自己就好像是個愣頭青似的。
    “想什麽呢？”
    “啊？”江崢一愣。
    林雪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雙眼。
    “沒......沒什麽。”
    江崢有種自己被抓包了的感覺，轉開視線後，耳根瞬間就燒了起來。
    林雪禾的嘴角微微勾起。
    江崢之前能當軍人，肯定是正直的，今個這種彎彎繞繞對於這種正直軍人的衝擊，恐怕比對磚廠那幫人還要大。
    “錢，你好好拿著。”林雪禾說完這句話後，就又重新的閉上了眼睛。
    雖然路上顛簸不已，但她確實是需要休息了。
    這種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跟王建國那種老狐狸交鋒，每一步都是不能錯的。
    但是現在，她心裏實在是興奮。
    自己的發財第一步已經穩了。
    接下來就是順風順水順財神咯~
    等兩人回到疙瘩村的時候，天色已經隱約有些黑了。
    還沒到村口，林雪禾遠遠的就覺得村裏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了。
    村口的那棵老槐樹下麵，竟然破天荒的聚了一大堆人。
    等兩人走近了，林雪禾才聽到了人群議論的主人公。
    “你們說，林雪禾跟江崢是不是有事？不然倆人咋去縣城了？”
    “哎喲，雪禾手裏捏著那麽一大把錢，啥樣的找不到啊？”有人酸酸的說道。
    “話也不能這麽說，這江崢在咱們十裏八鄉的都是好小夥，不過就是家裏窮了些，嘛？”
    “對啊對啊，這麽說下來，江崢雖然窮但卻是一婚，雪禾雖然有錢，但是卻是二婚呢。”
    好家夥，這一天不在，自己就成了別人的茶餘飯後的甜點了？
    林雪禾冷笑了一聲，“哼、”
    就在這時，有人眼尖的看到了走近的兩人。
    “快看，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隨後，人群的目光都跟探照燈似的往林雪禾和江崢的身上望去。
    所有人的眼神裏不是充滿了八卦，就是看戲的表情。
    林雪禾沒有搭理他們跟江崢兩人直接往家走去。
    有些時候，總要發酵起來，到對吼打臉才疼。
    可是，林雪禾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見耳熟林為民和二嬸周翠芬就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
    “哎喲，我的好侄女，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們兩人這是？”
    周翠芬的那雙三角眼，不斷地在林雪禾和江崢的身上飄來飄去的。
    當看到江崢懷裏那鼓囊囊的布包的時候，眼睛就移不開了。
    “喲。江崢你懷裏是買的什麽好東西啊？是不是花的我們雪禾的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