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四個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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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的警示如同一個烙印,深深燙在林辰的認知裏。規則不再是紙麵上荒誕的文字,而是變成了某種冰冷、詭異且絕對有效的現實邏輯。他變得更加謹慎,甚至有些神經質,對公寓裏任何細微的變化都高度敏感。
    那本《入住須知》被他重新放回茶幾最顯眼的位置,不是出於尊重,而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生存需要代價,而代價就是絕對服從。
    他盡量避免使用公寓的內網,那慢吞吞的速度和時不時斷連的特性,以及那條新增加的【條款39】,都讓他覺得那像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意圖將他與真實世界隔離。他靠著手機裏所剩無幾的流量獲取外部信息,但這並非長久之計。
    食物儲備快見底了。他必須出門采購。
    這是一個周二的下午,陽光勉強穿透雲層,算是個陰天。林辰仔細回憶了《須知》裏的條款,確認這個時間段沒有特殊的禁忌(至少是他已知的條款裏沒有)。他帶上鑰匙和手機,像執行任務一樣,深吸一口氣,打開了404的房門。
    走廊裏空無一人,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他快步走向樓梯間——他盡量避免使用電梯,那封閉的空間和【條款】裏關於淩晨電梯的禁忌讓他不安。
    樓梯間裏光線昏暗,隻有牆壁上間隔很遠的老舊壁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的腳步聲在混凝土結構的樓梯間裏產生輕微的回響,反而襯托出一種更深的寂靜。
    他住在四樓,需要下三層。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走到二樓通往一樓的樓梯轉角。
    一個人影正從下方走上來。
    林辰下意識地側身讓路,目光低垂,避免不必要的接觸。這是他在公寓裏養成的習慣。
    然而,當那人走近時,一種本能的、尖銳的警覺感猛地刺入林辰的大腦。
    這個人,他從未見過。
    不是101的老婦,不是203的銷售員,也不是307的鋼琴家。
    這是一個男人,身材中等,穿著一件略顯寬大的深色風衣,臉色是一種很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蒼白,嘴唇顏色很淡。他的眼神有些空洞,直直地看著前方的樓梯,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林辰的存在。
    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他的手裏,提著一個箱子。
    一個舊的、硬質的、顏色是那種褪色血液般的暗紅色手提箱。
    【條款7:如您在走廊、樓梯間或其他公共區域遇見任何自稱本公寓住戶、但不符合以上描述者,特別是攜帶紅色手提箱的個體,請勿與其交談或跟隨,應立即返回您的房間並反鎖房門,隨後撥打內部管理電話‘0’進行報備。切記,您隻有三位鄰居。】
    紅色的手提箱!
    第四個“鄰居”!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林辰的四肢,他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規則條款像警報一樣在腦海裏尖嘯!
    那男人已經走到了和他同一層台階,距離他不過一兩米。林辰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一股淡淡的、類似陳舊紙張和灰塵混合的氣味,與公寓裏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男人依舊沒有看他,隻是機械地、一步一頓地繼續上樓,動作有些僵硬。
    就在他即將與林辰擦肩而過的瞬間,或許是被林辰過於劇烈的反應所吸引,他那空洞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瞥向了林辰。
    那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沒有好奇,沒有友好,也沒有敵意。就像是在看一件家具,一塊樓梯上的汙漬。
    但就是這毫無生氣的一瞥,讓林辰的理智徹底崩斷!
    跑!
    必須立刻返回房間!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轉身,也顧不上會不會驚動對方,用盡全力朝著四樓狂奔!腳步聲在樓梯間裏製造出巨大的、慌亂的噪音,打破了死寂。
    他不敢回頭,拚命向上跑,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他感覺那個蒼白的男人可能停下了腳步,可能正在用那雙空洞的眼睛注視著他逃跑的背影,可能……正在跟上來?
    他終於衝回四樓走廊,踉蹌著撲到自己的404房門前。鑰匙在他劇烈顫抖的手裏嘩啦作響,試了兩次才插進鎖孔。
    擰開!推門!閃身進去!
    “砰!”
    他用力摔上門,反鎖,掛上防盜鏈,動作一氣嗬成,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然後他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全身都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安全了……暫時安全了……
    過了好幾秒,驚魂未定的他才猛地想起規則的後半部分——“隨後撥打內部管理電話‘0’進行報備”!
    報備!必須報備!規則是這麽寫的!
    他連滾帶爬地衝到客廳,拿起那個老式的、連接著公寓內部線路的電話聽筒。聽筒裏傳來單調的撥號音。
    他顫抖著按下了那個數字“0”。
    聽筒裏傳來了聲音,但並不是預想中的接線員或管理員。
    而是……忙音。
    短促、規律、毫無變化的“嘟—嘟—嘟—”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像是某種機械的嘲弄。
    他不死心,掛斷,又重新按下“0”。
    依舊是忙音。
    再試。
    忙音。
    永遠都是忙音。
    內部管理電話“0”,根本打不通!
    規則要求他做的事情,他根本無法完成!
    一股冰冷的絕望感緩緩漫上心頭。他無力地放下聽筒,癱坐在地上。
    為什麽打不通?是線路故障?還是……這個報備程序本身就是一個陷阱?或者,“管理員”根本不在乎報備,它隻在乎你是否遇到了“它”,並將此視為一種……標記?
    那個提紅色手提箱的蒼白男人,到底是什麽?他去了幾樓?他為什麽會出現?
    林辰蜷縮在門後,耳朵緊緊貼著門板,努力傾聽外麵的動靜。
    走廊裏一片死寂。
    那個男人沒有跟上來。或者說,他上來了,但去了別的樓層,別的房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門外什麽都沒有發生。
    但林辰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
    他見到了“不該見”的東西。
    規則並非萬能。它給出了指示,卻可能無法執行(無法撥通的電話)。它劃定了安全區,卻無法阻止危險的“現象”主動出現。
    這座公寓的惡意,似乎比規則本身所描述的,更加深邃,更加不可預測。
    他不僅被規則束縛著,更被那些規則之外、無法理解的“東西”窺視著。
    那個提紅色手提箱的蒼白男人,就像一個遊蕩的幽靈,一個活體的規則漏洞,一個預示著更大混亂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