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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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長,真的要這麽做?”
“囉嗦,不去就罰你!”
看著士兵們還是滿臉不舍,執夫心裏一陣煩躁。特別是他們那副沒見過大場麵的樣子,越看越讓人來氣。
接下來的幾天裏,執夫上任後發出了第一道命令,一道不容置疑的軍令。
“所有戰馬必須按尺寸安裝馬掌釘,不達標的,按違抗軍令處理!”
執夫一旦認真起來,整個軍營都能感受到那股不容玩笑的氣勢。
幾天後,曾經讓新兵們眼紅的軍甲散落滿地,一千四百多個少年赤裸著上身,在火爐旁揮汗如雨地錘煉鐵器。
每當有人成功通過夫長的考驗,其他人隻是默默投去羨慕的目光,接著繼續低頭敲打鐵塊。
很快,軍營中越來越多的士兵達標,大家也都察覺到那枚馬掌釘帶來的改變。
第十天,一支黑壓壓的騎兵出現在軍營。他們身披戰甲,連戰馬也披上了輕薄的黑色鐵衣。
執夫,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支騎兵隊伍。
在烈日炙烤下,一隊隊騎兵在訓練場上反複操練。
騎馬、射箭、長槍對練,每一項訓練都嚴苛至極。將士們雖已筋疲力盡,卻無人喊一聲苦。
他們懂執夫的堅持,也明白他所擔心的事。
望著遠處那道身影——執夫手持一把約三米長的彎月刀,反複練習揮砍動作。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卻明白,他們遇上了一個真心為他們著想的夫長,一個不願看見他們倒下的夫長。
“嘖!是力氣不夠,還是技巧不到位?這把青龍彎月刀怎麽這麽難用。”
執夫盯著手中的長刀,眉頭緊鎖。
自從有了騎兵,執夫不僅狠抓將士訓練,也在不斷提升自己。
騎在馬上,過去那種靠短劍近身拚殺的打法已經不適用了。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長刀最適合。
一來,長刀沉重,全力揮砍時威力更大;
二來,曆史上關羽就是用長刀,他的刀法有個說法:能撐過前三刀,便有機會活命。
也就是說,關羽的殺招全在前三刀。隻要能挺過去,後麵的招式反而容易應對。
這正合執夫心意。他想,既然對方終歸是要死的,那何必多費力氣?十刀百刀不如一刀解決。
在他看來,該一刀解決的敵人,用上第二刀就是浪費。不僅浪費力氣,更浪費時間。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長刀,又看了看遠處還在訓練的將士們。
完了,自己拖後腿了。
一個月後,一個陰雲密布的日子,一匹快馬從軍營外疾馳而入。
“報!執夫長,前方戰令!”
一名秦兵衝到執夫麵前,單膝跪地。等執夫接過戰報後,他才起身離開。
來去匆匆,前後不過喝完一杯茶的時間。但執夫臉上的神色卻漸漸僵住了。那兩個多月以來難得浮現的笑容,早已悄然不見。
四周原本還在操練的士兵們一個個停下了動作,全都望著他,眼神像極了當初在新兵營裏那樣。
“夫長!”
孝嬰走到他身旁,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
“集合!”
沒有了往常洪亮的嗓音,執夫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轉身離開。
軍營裏一反常態,沒有了往日的喧囂,沒有了士兵們肆意的談笑。一千四百多名將士騎在馬上,目光全都投向最前方的高台。
那是執夫從未踏足的地方,如今,他的腳步正緩緩踏上台階。一步步,走到了最高處,停了下來。
他望向台下,台下也全都在望著他。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體會到,做一個帶兵的人,有多難。
空氣中彌漫著沉默,沒有人說話。
命令已經下達,目標是趙國。
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臉龐藏在盔甲之下,執夫心裏沒底。這些人,這些少年,還能有多少人能回來?
上一次一戰,四千多人隻剩下一千四,傷亡過半。
這一回呢?
腦海中浮現出那場血戰,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那種無力與恐懼,他不願再經曆第二次。
“軍……”
剛張開口,第二個字卻怎麽也吐不出來。
他清楚,隻要他一句話,這些士兵便會立刻整裝出發,奔赴戰場。
可他一想到自己一開口,就意味著這些人要奔赴生死一線,他便心如刀割。
他不怕死,可以拚盡全力和敵人拚命。但他不是冷血的野獸。台下的這些人,不是敵人,也不是素不相識的路人。
他們是和他一起經曆過生死的兄弟,是除了家人之外,他最在乎的人。
台上,執夫沉默著,遲遲開不了口。
就在他望著台下的那一刻,站在最前的吳誌和孝嬰兩人緩緩拔出秦劍。
“風!”
兩人齊聲一喝,聲音傳遍全場。
執夫怔怔地看著他們。
接著——
“風!!!”
震耳欲聾的呐喊聲響徹整個軍營,驚得營外飛鳥四散。
站在木台上的執夫看著這一幕,眼中泛紅,嘴角輕輕一揚,似笑,又似哭。
所有將士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從集合的那一刻起,他們心裏就已經明白了。
要出征了!
一個隨時可能喪命的地方,緊跟著的,還有榮耀。自從披上戰甲,成為大秦士兵的一刻起,戰場就成了他們最終的歸屬。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說心裏不緊張也是假的。但當看到執夫站在台上,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時,那個平日裏在他們心中如同戰神、殺神般的執夫,紅著眼睛看著他們。
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士兵之間蔓延開來。恐懼,竟然悄悄消失了。
因為站在台上的那個人,他眼中那種近乎落淚的痛苦,讓大家心裏一下子輕鬆了。
跟這樣的將軍走,還怕什麽?
“拿酒來!”
隨著執夫一聲令下,不多時,每位士兵的手中都多了一碗酒。
他們望著執夫,靜靜等待他說出接下來的話。
高台之上,執夫手握一碗酒,眼神漸漸變得淩厲。世道如此,誰能獨善其身。
若說當初參軍是為了軍功與賞賜,那麽此刻,他隻想為了這群兄弟,親手踏平所有敵國,帶他們一起回家。
“我大秦的將士們,我的兄弟們。喝下這碗酒,隨我一起建功立業!”
最後幾個字,執夫幾乎是嘶吼出來的。他沒有下軍令,也沒有講太多話,隻是望著台下的兄弟。
他舉起碗,一口飲盡。
乓乓乓——!!
緊接著,一聲聲陶碗摔碎在地的聲響在軍營中響起。一千四百餘名騎兵,在這名大秦少年的帶領下,如黑潮般奔湧而出。
上一次,執夫像一隻孤傲的猛虎,獨自在世間遊走。
這一次,他眼神依舊冷峻,身後卻有一千四百人緊緊跟隨。
轟——!!
雷聲滾滾,細雨飄落,在空中織成一片雨幕。
山道上,一支騎兵如黑色巨蟒,在群山之間迅速穿行。
這一幕,恰如後世那句話:“義之所至,生死相隨。”
申時,傍晚將至,伴隨著細雨,執夫一行人便回到了軍營。
負責登記的秦兵看到上千騎兵歸來,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早聽說上郡前些日子調撥了一千多匹戰馬給某個營帳。
而眼下,領頭的那名少年,腰間掛著一把又長又粗、從未見過的兵器——一柄形如半月的刀。
“執夫營帳,一千四百餘人。”
執夫望著登記的秦兵,緩緩開口。
登記的秦兵心中一震,果然如此。一看到來人那張臉,他就認出這是幾個月前斬殺敵軍七十一人的少年——執夫。
在一名秦兵帶領下,執夫一行進入了為他們準備好的營帳。
“在此休整,我去見將軍。”
執夫看向吳誌和孝嬰,語氣平靜。
“諾!”
“諾!”
將馬交給兩人,執夫隻帶了一把秦劍,慢步朝軍營核心區域走去。
不多久,一座被十名秦兵守衛的大營帳出現在他眼前。
他報上自己的名字,士兵進去通傳。片刻後出來示意他可以進去。
掀帳而入,隻見王翦老將軍坐在主位,身旁還站著四五位將領。
“拜見將軍。”
“不必多禮。”
看到執夫進來,王翦露出和藹的笑容。
執夫是夫長,在外頭算得上是大人物,但在帳中,地位並不高。
半個時辰後,又一名將領帶著三名夫長入帳。
“事情簡單,秦王下令,伐趙。”
王翦掃視帳中眾人,見人已到齊,便直接開口。
如今韓國新鄭,不出幾日必破。韓國,也將不複存在。
秦王計劃趁著韓國覆滅、五國尚未來得及反應時,對趙國出手。
“老夫打算在大軍集結完成前,先取趙國兩城。”
聽聞此言,一直沉默的執夫忍不住望了王翦一眼。
這位老將軍,說話還真敢說。
“將軍,邊境最近的餘縣曆來有兩萬趙軍駐守,加上安邑及周邊城池,趙國三時辰內便可集結十萬人馬。”
一位將領皺眉開口,“我軍現下隻有七萬,貿然出兵,恐怕……”
後半句話他沒說,但意思眾人都明白。
“屬下也覺得不妥,別說餘縣的兩萬大軍,若我軍強攻,周圍城池必派兵來援。”
另一位將領也表達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