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他們才意識到，那個傳說中的秦閻王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後方，等著他們經過。
    他們兩萬大軍的統帥，就這樣被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少年斬於馬下。
    這就是秦閻王？
    沒人能解釋清楚，但他們知道，如果不殺了他，回去也沒臉見人。
    “殺光他！”
    “殺！！”
    山穀間再次回蕩起震天的嘶吼聲。
    與此同時，瀘縣五裏之外，上萬名秦gUO將士已列好陣型。
    他們中許多人身上還穿著布衣，說明是剛入伍不久的新兵。
    未曾立功，未曾染血。
    他們神情緊張，目光遊離。雖未真正上過戰場，但那屍山血海的場麵，他們早已見過。
    可此刻，無人後退。
    “苟活否？”
    這是畢將軍臨出發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那三個字像一把刀，深深紮進了每個人的心頭。
    男人心中都有一腔熱血，尤其是大秦的男兒。
    為何一起參軍，他們卻還穿著粗布衣裳？為何一同入伍，他們卻不能跨上戰馬？為何並肩訓練，他們卻像失去了勇氣？
    一千四百對兩萬。
    一萬秦軍，聽說敵軍騎兵壓境，竟然後退。
    一千四對一萬。
    他們緊握手中的長矛，牙關緊咬。心中的恥辱像火一樣燒著，恨不得前方立刻出現一個敵人，一刀砍下去。
    不隻是新兵，連老兵也一樣。
    畢將軍握著劍，站在原地閉目調息。要不是這一戰輸不得，他早就隨那小子衝進敵陣了。
    “報！將軍，騎兵回來了！！”
    一名大秦騎兵飛奔而來，喊了一聲，又策馬離開。
    “報，顧縣未發現趙軍蹤跡。”
    “好！”
    畢將軍睜開眼，目光投向遠方山道拐彎處。他不敢相信，那些騎兵竟然真能活著回來。
    他嘴角微微上揚。等這一仗結束，他一定要親手給那少年敬一杯酒。
    一萬名將士聽了消息，紛紛望向遠方。
    不多時，山道拐角，一個個身穿大秦戰甲的騎兵緩緩出現。
    走近了，整齊列陣的一萬秦軍將士，都帶著敬意看著他們。
    這些人年紀不大，渾身是血，騎著戰馬，馬背上卻躺著屍體。
    他們已經不在了，很多。
    但此刻，無論是新兵還是老兵，沒人害怕，沒人退縮。眼神中隻有羨慕。
    他們明白，這些戰死的兄弟，會被全軍銘記。他們的名字會刻上軍功碑，家人也會受到帝國優待。
    他們死後也想這般榮耀，但也清楚，這樣的機會太少。大秦死了那麽多人，能被記住的又有幾個？
    七百多騎兵緩緩列隊在陣前，所有人都默默望著將軍。
    “來人，照顧好我大秦的勇士！”
    畢將軍看著這些鐵血漢子，聲音低沉而有力。
    一旁的一萬將士，都屏住呼吸，眼神熾熱。那句“勇士”二字，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認可。
    一生能得一次，足矣。
    “哈哈哈，執夫在哪！讓他來見我！”
    畢將軍掃視騎兵隊伍。
    一人走出，滿臉血汙，眼神冷得像刀。
    “將軍，我夫長在後麵。”
    一句話在風中飄蕩，所有人都看向那個緩緩轉身的騎兵。
    士兵們愣住了，連畢將軍也怔了一下。
    陽光炙烤著大地，血色染紅了鎧甲。七百多名騎兵在眾人的注視下，安頓好戰友的遺體，重新跨上戰馬，朝著山中緩緩前行。
    他們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有凝固在盔甲上的鮮血，和沉默不語的身影。
    剛歸來的他們，又一次選擇離開大軍。
    畢將軍望著那逐漸遠去的隊伍，手抬起又放下，嘴唇微動，卻發不出聲音。
    他想挽留，卻明白無法挽留。
    他們此行，是為了找尋執夫。
    剛才的歸來，隻是為了帶回死去兄弟們的屍身。對他們而言，執夫未歸，他們便無從安歇。
    執夫不回，他們誓不歸營！
    畢將軍強忍著眼眶的酸澀，盯著那七百餘騎的背影。
    萬餘名將士，此刻全都紅著眼睛，目送他們離去。
    他們心中有疑問：
    是什麽樣的人，能贏得如此敬重？
    是什麽樣的將領，能讓人甘願赴死？
    沒人能回答。
    “全軍聽令，死守此地，一步不退。”
    當騎兵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畢將軍艱難地發出了軍令。
    他身旁的將士目光複雜，誰都不願接受，就這樣目送戰友離去。
    他何嚐不是如此。
    內心翻湧，他恨不得帶著所有人衝上前線。
    可他不能。
    王翦將軍正率五萬大軍進攻餘縣，他必須堅守此處。
    哪怕不久後，他們將直麵三十萬趙軍，也絕不能後退一步。
    “砰——！”
    重物接連倒地，馬蹄聲雜亂無章。
    “殺了他！！”
    密林之中，執夫揮舞著大刀，將身後追來的趙國騎兵一一斬落。敵軍如潮水般湧來，像一群嗜血的野獸，緊緊咬住他不放。
    林中，他與趙軍如同蟻群，穿梭在樹影之間。
    戰馬倒下，他就奪馬再戰。
    他手中緊握的，是一顆尚未冷卻的人頭，雙眼圓睜，仿佛還停留在某個震驚的瞬間。
    一支箭突然穿透他的背部，執夫低頭，看著從胸口冒出的箭尖，鮮血汩汩流出。
    戰馬停下，周圍的趙軍麵露狂喜。
    秦閻王，終於死了。
    “殺！！”
    趙軍騎兵蜂擁而上，想要割下執夫人頭，帶回領功。
    他們目光熾熱，仿佛前方已是錦繡前程。
    沒錯，就在那把詭異長刀即將離手的一瞬，幾人眼中已滿是狂喜。
    不料，下一秒，那隻本應無力的手猛地攥緊了刀柄。
    咻~！！
    伴隨著幾道血光衝天，幾名趙軍頃刻間被劈成兩截。
    撲~！
    屍體落地的聲音在林間回蕩。圍住執夫的趙軍瞬間麵露驚恐。
    那個本該死透的秦閻王，竟一把抓住胸前的箭杆，緩緩拔出。
    這一瞬，他們才真正明白，他為何叫秦閻王。
    “他是煞星！！！”
    圍住執夫的趙軍開始慌亂，隻想逃命。
    先前還存著殺意，如今見此一幕，誰還敢動手。
    隻是林中不過方寸之地，能看見這一幕的，不過寥寥十餘人。更多的趙軍騎兵，正從後方源源不斷地衝來。
    “敢逃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