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此戰,隻許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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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踏入這二十萬人流,他們便不再是獨立的個體,沒有名字,沒有歸屬。他們隻有一個稱呼——大秦鐵騎,虎狼之師。
    轟轟轟!!!
    腳步如雷,二十萬人踏出的震動在天地間回蕩,震撼人心。
    走過兩百步後,舉盾、架矛、拉弓,動作如一人所為。百餘軍陣在止步的一刻,齊刷刷望向對麵的趙軍。
    王翦等人聽著鼓聲如雷,看著紀律森嚴的雄兵,眼中滿是自信。
    這是大秦所向披靡的軍隊。
    王翦目光落在遠方趙軍陣線,等待李牧的下一步動作。若趙軍再前進一步,就將踏入弩箭射程。
    不隻是王翦,其他老將也麵帶笑意望向敵軍。
    李牧,你想造勢?現在又作何反應?
    大秦除秦劍與鐵騎之外,最令人膽寒的,便是軍弩。當年吞並韓國之後,秦王便格外重視強弓勁弩。
    天下間,唯有韓國弩兵能與秦軍一較高下。
    如今韓國已滅,韓地盡歸秦土,趙國拿什麽與大秦對抗?
    可就在此時,一名身穿鎧甲、外披長袍的趙將從三十萬大軍中策馬而出。
    似乎在陣前高聲喊話。
    王翦、蒙驁等秦將皆麵露疑惑。李牧又在玩什麽把戲?
    “報!趙軍將帥在陣前點名挑戰,要求秦閻王出陣迎戰!!”
    “秦閻王?!”
    蒙驁、蒙武父子以及其他將領紛紛皺眉,看向王翦。
    軍中可有名為“秦閻王”的將領?
    能讓趙軍如此重視,甚至在戰場上點名叫陣。他們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位猛將。
    “我軍之中,並無此人。”
    王翦搖頭,神色沉靜,目光卻深沉。
    聽聞此言,蒙驁等人再度望向趙軍,心中疑惑更甚。李牧此舉,到底意欲何為?
    “將軍,不論對方施展何種詭計,也不論那位秦閻王是真是偽,他們的真正意圖,不過是想鼓舞士氣罷了。”
    高台之上,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將領,目光堅定地望向王翦等人。
    “我願出戰!”
    這位將軍眼神淩厲,直視前方。隻要能將那趙國主將斬於馬下,一切詭計都將不攻自破。
    蒙驁等人微微頷首,王翦略作沉吟後,也終於開口。
    “去吧,此戰,隻許勝。”
    接到命令後,這位將領翻身上馬,手持長戩,從高台之下一路穿過二十萬秦軍陣列,直奔戰場而去。
    此時,趙軍三十萬大軍後方,同樣立著一座木台。十幾名將領站在一位年近半百的主帥身後。
    他是李牧。此刻,他正注視著從秦軍陣營走出的那道身影,唇角微揚。
    “報——武安君,此人並非秦閻王。”
    一名斥候飛馬而來,迅速稟報。
    李牧微微點頭,神情不動。王翦雖是秦軍名將,但他的資曆與戰功,也非虛名。匈奴曾被他打得不敢南侵,燕國的武遂、方城,皆是他親手所奪。
    可惜昨日突生變故,否則,秦軍能否攻打趙國,恐怕還得先顧好自己的上郡。
    可歎,可歎。
    想到昨日那條如同地獄般的山路,李牧的笑容漸漸收斂,神情轉為凝重。
    若非他果斷下令全軍停止前進,若讓將士們目睹那慘烈一幕,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昨日之事已有風聲傳出,但對李牧而言,這並不足以動搖大局。
    今日設陣,既是圈套,也是陽謀。
    昨日一戰,秦閻王即使未死,也必定重傷。今日若出戰,便斬其首;若不敢出……
    李牧目光投向對麵的二十萬秦軍,麵容平靜如水。
    王翦的目光緊盯著戰場上的兩名將領,漸漸地,他與身旁的將領們眉頭緊鎖。
    他們未曾料到,趙軍之中竟有如此猛將。幾個回合下來,秦軍一向勇猛的恒奕將軍竟已顯露敗象。
    “情況不妙,恒奕似有不支之勢。”
    身旁的將領低聲說道。
    王翦也已察覺,目光一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左翼軍出擊,接應回恒奕。”
    自那日交戰後,雙方雖有零星衝突,但真正的大戰卻再未發生。
    趙軍忌憚秦軍強弩,遲遲不敢越界。秦軍也未輕易發動進攻,戰局陷入僵持。
    戰爭暫時停了下來。趙軍似乎並不著急,反正戰場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上,補給比秦軍充足得多。
    王翦也沒有下令進攻。他好像在等什麽,但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等一個什麽樣的時機。
    “夫長!”
    執夫升職了,但士兵們還是習慣叫他“夫長”。這個稱呼更有人情味,也更貼近。
    新來的士兵們也慢慢跟著叫了起來。他們見執夫並不反感,反而覺得這個稱呼更有歸屬感。
    山間一役後,執夫的部隊補充了三千騎兵。理論上,他現在應該統領五千人馬。可現在是戰時,能調配來三千匹戰馬已是不易。
    現在的執夫,依舊沒有直屬上級,屬於編外部隊。對這個安排,他早有預料。
    王賁沒來,王翦自然不會把他調去別的營地。
    “俞陌,這批新兵訓練得怎麽樣了?”
    執夫問眼前這位秦兵。自從吳誌和孝嬰陣亡後,剩下的七百多人中又冒出了三位百夫長:俞陌、則寧、上玄。
    “那當然,夫長,我們帶的兵還能差得了?”
    俞陌一臉得意地回話。
    執夫嘴角一揚,懶得搭理這個愛顯擺的家夥。反正要是驗收不合格,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他。
    “夫長,咱們大秦,真的隻有我們這一支“虎騎”嗎?”
    俞陌一邊跟在執夫身後,一邊望著營地裏插著的黑旗,滿臉不敢相信。
    不隻是他,這兩天凡是看到那麵旗幟的人,都會露出相同的表情。旗幟上隱約有一隻猛虎,仿佛隨時會躍出布麵。
    “如果你沒聽說過第二支虎騎,那應該就是隻有我們了。”
    執夫笑了笑,但看著那麵旗時,他心裏卻不太輕鬆。
    有些名聲,並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在這個亂世之中。
    這麵旗幟在整個大秦獨一無二,放眼六國也沒人敢這麽張揚。
    可這份榮耀背後,是兩千條性命拚出來的。一千四百名兄弟,麵對兩萬敵騎,硬生生衝出了這麵旗。
    那上麵的虎頭,別人看到的是榮耀和驕傲,執夫看到的卻是下一次衝鋒,也許是又一次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
    “唧唧……唉,你說我以後回大秦了,那些姑娘都搶著要嫁我,我可怎麽辦?”
    執夫猛地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一邊正自我陶醉的俞陌,臉上寫滿了無語。
    “報告!將軍,主帥請您立刻過去。”
    營外傳來急促的聲音,一名傳令兵飛馬而來。
    “好!”
    執夫應了一聲,翻身上馬,直奔餘縣而去。
    他剛在清晨從某處歸來。
    “恒奕為統帥,領營中十萬兵馬,加上後方五萬援軍,繞道直攻平陽,兩日之內必須拿下。”
    “畢將軍率領上郡秦軍十萬,待恒奕得手平陽後,即刻南下武城,你二人須在五日內破城。”
    營中大帳,王翦盯著地圖,一一部署。
    正如李牧所料,趙軍能拖,秦軍卻拖不起。秦軍的目標遠不止奪取幾座城池,而是要吞趙,進而並其餘五國。
    秦軍無法在此地久留。
    “遵命~!”
    “遵命!!!”
    無論是那日戰敗的恒奕,還是畢將軍,眼中皆是冷意。
    “餘下十萬,五萬由蒙驁留守餘縣,五萬隨我往趙軍右翼,務必牽製住趙軍主力。”
    “遵命!”
    “遵命!!”
    一道道軍令下達,秦軍在餘縣全麵動員,二十五萬大軍開始調動。
    二十五萬大軍中,二十萬從餘縣後方撤離,僅剩五萬留守。
    執夫立於蒙驁身後,靜靜站在餘縣城頭,目送大軍出征。
    那二十五萬大軍中,四萬騎兵已被王翦調走,僅剩他與三千七百多名騎兵留守餘縣。
    城頭秦兵不時望向蒙驁這邊,目光略顯異樣。
    在一群老將之中,執夫這位少年將軍,年紀實在太小,像是一個老人身後站著一群壯漢,而其中一名少年身穿戰甲,膚色白皙,肩披白袍,格外顯眼。
    “你叫執夫!”
    大軍遠去之後,蒙驁收回目光,打量著眼前這位比自家孫子蒙恬還要年輕的將領。
    自從進入趙地,關於這名少年的事跡,他早有耳聞。
    束發之年從軍,初戰上郡,斬敵七十一;再戰,率千四騎兵破敵三千;後又率騎迎擊兩萬趙軍。
    若非親眼見過他麾下那些滿身血氣的將士,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一名少年能做到的事。
    “末將執夫,參見大帥!”
    執夫語氣平淡,神色不改,絲毫不因大將的注視而動容。
    蒙驁看著眼前少年,目光堅定,心中浮現那群血染戰袍、殺氣騰騰的士兵。
    他忽然覺得,這個少年,越發順眼了。
    兩日後,秦將恒奕攻克趙地平陽,得一城。
    四日後,秦將恒奕與畢山拿下武城,斬趙將扈輒,於武遂再破趙軍,斬首十萬。
    兩戰皆勝,秦軍大捷。
    恒奕大將氣勢如虹,率軍東進上讜,翻越太行山,從北麵突入趙國腹地,連克赤麗、宜安,直逼邯鄲。
    趙國危在旦夕。趙王遷急令代雁門的李牧火速回防,命他不計代價,立刻帶兵回援邯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