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八萬多俘虜和占領的城池，我全部歸還。”
    山間，項燕盯著執夫，心裏琢磨著他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他早聽說虎騎首領驍勇善戰，難道這執夫真打算靠單打獨鬥逼我退兵？
    “為什麽要等到明天？”
    項燕看著執夫，總覺得他在拖延時間。
    “項老將軍是不是太謹慎了？我今天挖了一天的陷阱，如果將軍願意把人數減到五個，我現在就戰！”
    執夫笑著舉起還沾著泥土的手說道。
    他直視著項燕，眼神毫不躲閃。
    項燕也在觀察執夫，想判斷他究竟想幹什麽。
    這兩天行軍途中，他已經打聽清楚燕國那邊的戰況。秦軍並未撤兵，仍在進攻燕國。
    “項將軍，我執夫從不說假話，將軍如果不信，大可一試，我敢保證，那八萬楚軍必死無疑。”
    執夫神情嚴肅地盯著項燕，沒有絲毫隱瞞。
    如果現在項燕下令進攻，那八萬叛軍的確會被徹底圍殺。
    “好！老夫應下了！但若執將軍輸了，也希望你能守信。”
    項燕看執夫不像在開玩笑，便答應了下來。
    執夫點頭。
    隨後，兩人各自轉身離開。
    “將軍，為何答應他？”
    副將一臉不解地看向項燕，“我們直接衝過去便是，何必多此一舉。”
    “虎騎進入楚地，這件事必須立刻稟告大王。再者，他手上泥土的痕跡已經幹裂，連軍甲下都有幹泥，這不是臨時弄出來的。前麵恐怕真有埋伏。騎兵不能追，就算大軍過去，今天也攻不下城。等他一日又能如何。”
    項燕目光凝重地看著遠方。
    他不信秦國現在還在攻打燕國的同時，還能抽出多少兵力來對付楚軍。
    再說了，這是楚國地盤，調兵支援遠比秦軍來得容易。
    更何況，剛才執夫也沒說退兵之後就不能再進攻。
    想到這裏，項燕心裏忍不住笑了。
    另一邊……
    “夫長，你明天真要一個人打十個？”
    俞陌一臉焦急地看著執夫。夫長再強，麵對十人也是凶多吉少。
    為了逼燕軍退兵，這種打法太冒險。
    “喊——！”
    執夫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看著俞陌和身邊的將士們。
    “誰說我要打這一仗？立刻派人通知傅逸，讓他們南下，必須把臨武和曆門塞給我拿下。明天正午，我們全體出發，北上。”
    執夫說完，語氣沉穩。
    他是屠夫出身，但從不衝動。
    “夫長，如果我們現在不動手，項燕會不會招降那些叛軍？”
    一名將領開口，眾人也都擔心，項燕若開出條件，叛軍恐怕會紛紛歸順。
    “不會。”
    執夫微微一笑，眼神中透著篤定。
    夜裏無戰事。
    “報！秦軍騎兵仍在山中休整。”
    第二天，項燕騎在馬上，身後黑壓壓一片，三十萬大軍靜候命令。
    他聽完軍報，眉頭緊鎖。正午將至，他的耐心已所剩無幾。
    “報！將軍，秦軍騎兵已全部撤離。”
    “前進！”
    聽聞軍情，項燕眉頭更緊，心中莫名湧起不安。
    執夫為何要多停留一日？這短短一天，到底有什麽意義？
    他不知道的是，正因為昨晚停留，安陸周邊所有叛軍已完成集結，正向南推進。
    整整二十五萬人，這些天執夫的名聲已傳遍安陸各地，百姓紛紛響應。
    若不是執夫下令，不準收十四歲以下少年，人數隻會更多。
    為何不要這些少年？
    是因為心疼楚國的未來？不。
    執夫留了後手。如果傅逸失敗，這些少年將來就是火種，隻要有人一點燃，立刻可以燎原。
    這是為將來秦楚開戰埋下的伏筆。
    此時，項燕率軍行進五裏，來到執夫昨夜停留之處。
    他看到樹幹上用刀刻出的字：
    “項老將軍，八萬餘楚軍已放走，另備一份厚禮贈予將軍。”
    字跡粗糲，卻令項燕心頭一震。
    接下來的一天裏，他徹底愣住了。
    眼前城池竟無守軍，空空蕩蕩。
    很快，情報傳來，他才明白執夫真正的用意。
    原來這些城池，全是叛軍攻下的。二十五萬人馬，已占據安陸一帶。
    項燕震驚不已。往年安陸附近，駐軍最多不過幾萬。
    如今城中男丁幾乎不見蹤影，連孩童看他們的眼神都帶著貪婪。
    一股寒意從他心底升起。
    經審問得知，叛軍是如何帶走男丁的全過程。
    “執夫此人，決不能留！”
    了解真相後，項燕心中隻剩悔恨。早知如此，昨日無論如何也要殺掉執夫。
    好一招反間計！
    太狠了。
    讓楚人自相殘殺，秦國坐享其成。
    更讓他難以抉擇的是——眼下，是繼續北上追擊執夫，還是南下平定叛軍？
    那少年心機深沉，不動聲色便能取人性命，若不除，楚國難安。
    南方叛軍若不剿滅，遲早釀成大禍。
    “全軍聽令！向南進發！”
    項燕最後望了一眼北方，心中沉重。眼下各地尚不知叛軍之事，若任其發展，不出一月，即便不與叛軍交戰，楚國也將元氣大傷。
    大軍抵達臨武、曆門塞後。
    “城樓上的叛軍聽著，大將軍有令，若願投降，一律不追究！”
    副帥騎馬出列，朝著城樓喊話。
    無人回應。
    戰場寂靜無聲。
    尷尬如風掠過。
    許久後。
    “讓你們的首領出來講話！”
    傅逸站在城牆上，始終未發一言，冷冷望著下方楚軍。
    從一名小卒，到統領二十萬大軍的將軍，他已無法再退回從前。
    當年那八萬將士如今皆已身居小職。
    未動一刀一槍，便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地位。如今再讓他們回到過去做雜牌軍，絕不可能。
    他們嚐到了秦軍許諾的甜頭。
    隻要擊退楚軍，他們中每個人都將迎來飛黃騰達的機會。
    想到此處，眾人目光熾熱，盯著城下的副帥，恨不得立刻衝下去殺了他，以換取更高的官位。
    項燕雖未親臨陣前，但從遠處望見叛軍的堅定，心中不由一痛，緩緩閉上雙眼，長歎一聲。
    “如此年紀，竟能布下這般毒計，這般心機，此人注定不容於世！”
    他睜開眼，望向城樓上的叛軍，終於明白那少年執夫的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