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到，嬴政隻是淡淡地揮了揮手。
    “傳令，召執夫回鹹陽。”
    此時，執夫與蔚繚仍在臨武靜候消息。三十餘萬叛軍與二十萬秦軍都在等待最終的決定。
    當傳令兵帶來結果時，執夫緩緩閉上雙眼。他明白，滅楚的最佳時機，已然錯過。
    蔚繚看完傳令，也隻是輕輕搖頭。
    無論執夫是否能再回到前線，楚國都已經做好了全麵開戰的準備，糧草、兵員早已齊備。
    “回鹹陽的路上，別提叛軍一事。”
    臨別前，蔚繚鄭重叮囑。這幾日的相處，他真正欣賞起這個年輕人。
    甚至可以說，有些喜歡。
    “多謝大人！”
    執夫努力露出笑容，隨即翻身上馬，帶著殘餘的虎騎向鹹陽進發。
    若是早知結局如此，前幾日他就該隨陣亡將士一同回去。
    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看著虎騎逐漸消失在塵土中，蔚繚心生感歎。若此子不死，秦國的未來或許真的能有所不同。
    身為鬼穀一脈的傳人，蔚繚自然看懂了嬴政的矛盾。
    盡管嬴政曾以殊禮待他，賜與秦王同等衣食，每次相見都態度恭敬。
    可蔚繚精通相術，在初見嬴政時便斷定其麵相剛猛無情，求人時低聲下氣，一旦被激怒則雷霆萬鈞，對敵人毫不留情。
    他覺得這樣的嬴政，缺乏仁德，曾多次試圖逃離。
    卻每次都被抓回。
    這幾日與執夫交談，他看到了這位少年將軍內心深處的忠誠與擔當。
    再配上那把湛盧，他隱隱覺得，若執夫不死，秦國的前路，或許真能走得更遠。
    “駕！！”
    “駕！！”
    五六千秦騎奔騰在大道上，氣勢如虎。
    執夫率領虎旗，晝夜兼程，趕回鹹陽。
    他從不怕自己有危險。嬴政不是秦昭襄王，他也不會像白起那樣落得悲慘結局。
    鹹陽宮中。
    天剛亮，嬴政便起身，在侍女服侍下穿好衣袍。他望著窗外初升的陽光出神。
    “你們說，寡人的執夫，會不會回來？”
    他輕聲問道。
    他當然知道蔚繚在信中提到眼下正是攻打楚國的最佳時機。
    但嬴政心裏，比滅楚更強烈的，是對某些人的殺意。
    很多大臣都在猜，執夫和蔚繚會不會選擇傳個消息回來保命。
    “奴婢不知。”
    “奴婢也不知。”
    兩個侍女低頭答道，接著繼續為嬴政整理衣著。
    不知？
    嬴政輕歎一口氣。他忽然想起一句話，執夫曾說過的一句話——
    “王上重要。”
    他轉身，語氣堅定地說了一句：“執夫一定會回來。”
    臉上浮起笑意，滿是篤定。隨後，他邁步離開房間。
    一個時辰後，嬴政正與群臣議事。忽然，守衛衝進殿內。
    “報！王上，公乘大人執夫已在宮外求見！”
    大殿一靜。
    嬴政笑了。
    “宣！”
    他擺手說道，目光意味深長地掃過文武百官。
    不多時，執夫身著染血的白袍黑甲步入殿中。在眾人注視下，緩緩走到階前。
    “微臣，執夫，參見王上。”
    他單膝跪地，神情平靜。
    “愛卿起身。”
    嬴政淡淡開口。
    執夫起身，未發一言，也未提半句軍情。
    但有人忍不住開口。
    “聽聞公乘大人在楚地統領三十餘萬楚軍叛卒？”
    一名三十出頭的文官站了出來。
    執夫沉默不語，連眼神都未停留。
    那文官臉上有些掛不住。
    就在此時，另一名大臣站出。
    “王上，臣請收回執夫軍權！”
    他跪地請命。
    接著，昨日情形再次上演。一個兩個，三個五個，一群群文武大臣紛紛上言，大殿頓時喧鬧如市。一群年長的大臣，圍攻那最年輕的少年。
    執夫始終不語，神色如常。
    嬴政也靜靜看著這一切。
    蒙毅站在一旁皺眉。他看不透執夫的心思，隻能等。
    終於，喧鬧聲漸漸平息。
    “相國以為如何？”
    嬴政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李斯。
    李斯是百官之首，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稟王上，執夫將軍一手組建虎騎，從未有叛跡。收回軍權，恐非妥當。”
    李斯走出隊列，慢慢行禮。
    可嬴政臉上沒有一絲輕鬆。他真正想聽的，是那三十餘萬叛軍該怎麽處置。
    “相國覺得，執夫統領的那三十萬叛軍該如何安排？”
    嬴政開口，語氣平靜。
    “執夫將軍能獨自深入楚地，聚攏三十萬之眾，功不可沒。眼下秦國正值用人之時，若由陛下親自統轄更為妥當。”
    李斯到底是丞相，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誇了人，又給了台階。
    別人要求收回你的兵權，甚至收走你的虎騎。可我覺得，虎騎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也沒出什麽差錯，不該輕易收回。至於那三十萬兵，你確實立了大功。如今秦國缺兵少將，若由王上統一調度，更為妥當。
    嬴政聽完，目光轉向執夫，神色平靜，卻帶著審視。
    執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一幕，讓文武百官坐不住了，開始接連開口。
    “公乘大人似乎不願交出兵權？”
    一位三十出頭的大臣率先開口，盯著執夫，“如此緊握兵權，難道另有打算？”
    這話一出，滿堂為之一震。
    執夫聽了，嘴角微揚，冷笑一聲，轉頭盯著那人。
    “若王上有令，執夫自當奉上兵權。但王上尚未開口，執夫豈敢妄動？”
    大臣聽完，笑了笑，隨即跪地，麵向嬴政。
    “王上，公乘所言盡是狡辯，分明不願交權。望王上明察。”
    說罷，他頭重重磕在地上。
    “執夫，你有何回應？”嬴政盯著他，語氣無波無瀾。
    “王上，臣句句屬實，不知為何成了狡辯。”
    執夫歎了一聲，輕輕搖頭。
    他這副樣子，惹得一旁的大臣們更看不過眼。
    “還在狡辯，難道每件事都得王上親口下令？”
    “正是。若事事等王上開口，要我們這些大臣何用？”
    麵對眾人的指責，執夫未急著回應，隻靜靜站著，等他們說完，才淡淡開口。
    “王上都沒開口，你們就這般逼迫，是何道理？”
    話音落下，他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瞳孔微縮，仿佛回到了戰場。
    此言一出，整個鹹陽宮瞬間安靜下來。